南浔愣了愣道,“我出来打仗,又不是来玩的,我这废物,再带你一个废物来送死啊!?”
姜时摘下斗笠,扔到一边,反驳道,“你才废物呢,打仗咋了?我一个人在盛京城多无聊啊!我还得提心吊胆着你的小命,我怎么想怎么不爽,所以就一路跟了来!”
他梗着个脖子,显然不服气的模样。
南辰适时出声,问他,“你怎么来的?”
闻言,姜时虚看了南辰一眼,其实他心里很惧怕南辰。
每次见南辰就仿佛见他另一个爹一样,真的是喘口气都怕挨骂。
他慢慢地往外爬了几步,小声地说,“我一开始扮做小兵跟在后面...后来我实在太累了,就又自己花钱买了马,一路尾随在大军后面。”
“哦?部队后面的兵竟从未发现过你?”南辰问。
姜时嘿嘿一笑,“他们耳朵没我灵,偶尔察觉不对派人来查,我总能在他们赶到前调转路线。”
他一脸得骄傲,“咱好歹也是将门出身,对付几个小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你刚是故意被他们抓到的?”南辰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这个从小就和南浔混在一起,同样被人称之为纨绔的小子。
提到这,姜时才颓丧道,“对啊,这荒郊野岭的,再不见南浔混口饭吃,我就要饿死了。”
说着,姜时委屈地看着南辰,“南伯伯,小侄儿饿饿,想要吃饭饭。”。
南浔抖了抖身子,一巴掌糊在脸上,简直没脸看他那没出息的模样。
姜时才不在意南浔怎么看呢。
他是看出来了,跟着南浔怕是吃不上饭了,还得是跟着南辰才行。
南辰抿着嘴,显然也没想到他竟会这般。
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在军中,没人伺候你,要想吃饭,自己去伙头军那里。”
说着,他转身离去,独留两人在原地发愣。
半晌,姜时才跳起来,“哇嗷~南浔,你爹这是留下我了是吗?还得是我啊!连你爹都能收服!”
南浔微笑着给了他一个白眼,暂且不去提他刚那副嘴脸有多丢人,直径带着他去了伙头军那里。
富家公子哥空降来了军队里,自然受不得什么好得待遇。
伙头军一脸怨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要伺候人。
想着,就随意给姜时整了些粗糠。
姜时也不矫情,吃得很香。
伙头军见了挑了挑眉,这才又给他端出了一盘菜。
姜时顿时两眼发亮,开心道,“谢谢哥!你可真是大好人!”
这一声哥,叫得伙头军甚是舒坦,偷摸又给姜时加了两颗茶叶蛋。
一顿操作下来,南浔都不由得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饭后,两人穿过层层岗哨,去了中军大帐。
大帐内,南辰正站在地图前和副将们商量大军部署。
两人走过去听得入神,也不由心生敬佩。
从敌人的动态到军队的调配,每一个细节南辰都考虑得十分周到。
——
于此同时,躲在蓟县山中的前朝遗军,也正围绕在一起。
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众人阴沉的脸庞。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站在中央,目光冷冽,面对着众人进行部署。
“明日,我们将与南家军展开决战。”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我已经制定了详细的部署,务必一举击溃他们。”
众人沉默片刻,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反对。”说话之人是这里的二把手。
他站起身来,走向篝火中央,问道,“南家军的实力,你我都清楚,五万大军前来,我们并不是对手,大皇子也建议我们保存实力,为何偏要迎战?”
话落,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此时并不是他们迎战的最好时机,为何要做无谓的牺牲。
首领目光一凛,扫视着众人,“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如果不打这一仗,我们永远不能知道南家军的真正实力!”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上面的标记,“我们已经准备许久了,我们永远觉得时机不够,准备不足!所以我们十年如一日地窝在这座山中!”
他看着众人,“如今只有五万南家军,而我们有七万!如果这样我们还要逃跑,那只会让北齐的人更加嚣张,而且会失去更大周百姓的支持!”
首领的声音慷慨又激昂,带着满腔的复国热血,感染了军中大部分人纷纷决意参战。
二把手矗立在人群中央,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计较。
次日,两军对峙,战鼓声和号角声响彻天际,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南浔身着铠甲,目视前方,黑压压的一片。
全是敌军。
她双手紧紧地握着剑,心跳加快。
“妈的,没尿裤子,怎么感觉底下凉飕飕的。”姜时骑着马跟在南浔身旁,低头说道。
前朝遗军不足为惧,南辰也并未指望两人头一次上战场便能征战杀敌。
他早已派人随时跟守在两人身旁。
但听到姜时的话,还是没忍不住开口叮嘱道,“记住,战场上绝不能心慈手软,片刻的恍惚便是给了对方取你性命的机会!”
话落,他挺起长剑,高声呐喊,“全军列阵!冲锋!!”
南家军齐声应答,士气高昂。
然敌军也毫不示弱,双方交战,鲜血顿时染红了大地。
南浔跟随父亲冲在前方,看着满地的鲜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仿佛听到一阵杂乱凄厉的哭喊声。
那些人似在喊,“少将军,快走!”
那是哪里?那些人又要她走去哪里?
她一时浑噩,愣在原地。
敌方将领也发现了南浔的异常,他冲着南浔高声呼喊着,“杀!”
一时间,周围的敌军纷纷向着南浔扑来。
“阿浔!”姜时瞪大双眼向她冲来。
南浔被这一声惊呼叫得瞬间清醒过来,她闭上双眼,下意识地挥动手中的剑向前刺去。
像小时候无数次刺向那个不会动弹的木桩。
然而,她的剑并未刺到敌人。
南浔猛地睁开眼,只见姜时一刀划破了敌人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们一脸,也染红了他们的衣襟。
两人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有些发愣,可敌军并不给两人发愣的时间,又朝他们刺了过来。
南浔骑马左右晃动,躲避着敌人的刀剑和箭矢。
那些刀剑,刀刀致命。
南浔一咬牙,挥着手中的剑狠狠地朝着敌方士兵刺去。
…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
久到南浔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直到敌军鸣笛撤退,南辰大喊,“穷寇莫追!”,她才从这场战争中清醒过来。
耳边哭惨的凄厉声,听得南浔发颤。
她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尸野遍地。
她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刚脑子里闪过的幻觉。
南辰快步走到南浔身旁,拍了拍她的肩,“阿浔,你做得很好。”
他又看了眼姜时,“你也是。”
姜时懵懂地点了点头,万事开头难,他小时候也被父亲扔进军营管教过几次。
如今面上看着比南浔强着不少。
军队收整回营时,南浔浑浑噩噩地跟在军队的末尾。
她心口发涨,盈着不安,一回到营地便独自一人钻进了营帐。
晚上,好不容易入睡后,又陷入了无尽的梦魇。
依旧是杂乱凄厉的哭喊声和绝望的逃乱。
是承载着杀戮的,黑的发红的夜。
血染红了整个街道,她眼睁睁地看着护在她身前的人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
他们在喊,“少将军,快走!”
为何要走?走去哪里?
她爹呢?她娘呢?
闻清禾呢?
为何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