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燕承应邀独自一人来了太尉府。
守门的人将消息送到府里时,南辰微微诧异,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过哪国使节敢堂而皇之地踏入他这太尉府。
但他仍命人去通知了南浔。
南浔猜燕承大抵会来,早让向西去叫了扶音,而自己去亲迎燕承。
燕承自昨夜回到驿站一夜未睡,莫名的直觉南浔口中的姬妾应是他所寻之人,他一路由下人引着入内,竟都没有什么心思打量这太尉府的构造。
“南小将军。”燕承见了他躬身问好,虽为一国太子,可终究不过北齐的一附属国。
南浔见他看向自己身后,又不掩失落的模样,轻笑了一声,“燕太子,快请。”
扶音懒洋洋地坐在南浔的院子里,还想着这人抽了什么疯,这么早喊了她来又不见人。
她倚着一旁的石桌醒盹,直到见着南浔引了一人入门,日思夜想的面孔映入眼帘,顿时愣了一瞬。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可能再见面的场景,大多都只是她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若是实在忍不住近了他的身旁,她也会淡定自若地说一声,“许久未见。”
可如今真的见到,她只觉心口泛着疼,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还记得,这个在她面前眼眸清澈,乖乖喊姐姐的燕太子,在旁人面前不屑道,“不过一玩意,放不得心上。”
也记得旁人说,“他是太子,若真稀罕你,还舍得放你在这阁子里,日日供他人赏乐?”
她垂首一瞬掩过嘴角的自嘲,笑脸起身相迎,“小将军这是去哪了?”
燕承一入了院子便见院中石板小凳上坐着一个妩媚又慵懒的身影,定睛去看女人单手撑脸望着院门。
那日日入梦来的脸,不是扶音,还能是谁?
燕承眼眶发红,他终于找见她了。
他见扶音起身相迎,也伸手快步向前,“姐姐…”却不想,女人侧身躲过他,径直去了南浔身旁。
“姐姐…”他跟着扶音地转身,看着扶音自然地挎上南浔的胳膊,不可置信道,“为何?”
委屈的声音听得扶音心口发酸,她只强忍着侧目不视。
这人,惯会装出这副模样,惹她心疼。
南浔见扶音这模样,一时也怕自己办错了事,只得开口道,“姐姐?燕太子怕是认错人了吧?这位就是我昨夜说与你的那位姬妾。”
“你的姬妾?”燕承瞪着双目,咬牙道。
南浔心虚地摸了摸鼻梁,余光看向扶音,见她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便回道,“自然。”
燕承闻言心口一沉,无助地看向扶音,“姐姐可是自愿的?”
“她愿与不愿,都是我的姬妾。”南浔看着燕承,“燕太子若喜欢,头走之前可常来府上听上几曲。”
她拉着扶音走过燕承身边,可燕承却拽着扶音的衣袖,“姐姐为什么不认我?”
“燕太子认错人了,扶音如何做得了您的姐姐。”扶音并未拂开他的手,只淡淡地说道。
“骗人,你就是我姐姐,你的名字,你的相貌都与她毫无二致。”燕承上前一步,“你若不是她,又为何不敢看我?”
“我看你如何,不看你又如何?”扶音看向他,双目不自觉盈了泪。
“你看我,我便更确定,你是我姐姐了…”
南浔站在一旁脚趾扣地,望着天气愤道,“这向西,拿个酒这么慢,别是跑去偷懒了!我看看去!”
说罢,她抬脚出了院门,而原本就站在一旁的向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犹疑一瞬,还是门口南浔一声大喊,“向西!!跑哪去了!”他才屏息出去了,悄眯的模样,仿佛做贼。
一时间,院里只剩了双目皆红的两人。
燕承抬起袖子,擦去扶音眼角的泪,“姐姐别哭…”
扶音转头躲掉他的手,“燕太子逾越了…”
燕承抬起的手微微一顿,低声道,“可你刚刚…还挎着南浔的胳膊。”
扶音轻笑一声,“扶音以前虽是以色侍人的玩意,但如今却也是南小将军的姬妾…”
燕承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姐姐是怪我不曾为你赎身?我不愿你无…”
“燕太子既是南小将军的客人,我理当替她招待一番。”扶音拂开他的手,抱起一旁的琵琶,“不知燕太子可有想听的曲目?”
燕承看她似铁了心不愿多理自己的模样,心里更难受了,他没想重逢的这一刻没有喜悦,反而只有疏远。
她已为人妇…可南浔,怕是也不在意于她吧。
两人相处在这小院中,一时仿佛回到了从前…
南浔出了院中也无处可去,带着向西骑马溜达到了弘光寺。
阳光透过寺庙的窗棂,斑驳地洒在青石地面上。一棵古老的菩提树遮天蔽日,树下是相对而坐的南浔与齐曜。
齐曜看着南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嘲讽道,“怎么?来看我笑话?见我现在这样你高兴了吗?”
“你又没死,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南浔直言道。
齐曜瞪目,“你!”
南浔打断他,“我怎么?总不能你要置我于死地,我却还大度地盼你好吧?”
他盯着齐曜,“就因为我发现这寺里的事,你就要置我于死地?”
“你若不死,死得就是我!”
南浔听了,点了点头,“可是…齐曜,你当真不觉得一切奇怪吗?”
齐曜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你什么意思?”
“你就没有怀疑过,前周何故打着你的名义操练,响银到底从何处而来?又是何人知晓了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她看着齐曜狰狞的表情,继续道,“你又觉得你真就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满城的富商臣服,让圈养女童之事半点风声不漏,偏就让人把这消息递给了我吗?”
“我如何不能让人臣服!?就因为我没有母家扶持吗?可我好歹是这北齐的大皇子!”齐曜横眉怒目,他一生都活在这身份的阴影下。
他分明是这北齐的身份尊贵的皇子,可上到他父皇,下到大臣百姓,甚至连南浔姜时这样的纨绔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