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久无回应,南浔心中那股不安便更浓郁了,她沉了沉眸子,退后一步,一脚踹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南浔踏入房间后,一眼便看到红着眸子抱着双臂躲缩在墙角的闻笙。
南浔呼吸一滞,快步走了过去,跪在一旁,似怕吓着她一般,轻声唤道,“闻清禾。”
闻笙抬眸看向南浔被鲜血染红的眸子,眼泪又不自觉地滑落。
她僵着身子,抬手用袖口擦去她额间的血,哽咽道,“疼吗?”
南浔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一路上,我感觉自己比南下时打赢了四国还霸气。”
“傻。”闻笙轻骂道。
南浔垂了垂眸,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你才傻,又傻又好骗。”说罢,她动了动身子将人抱进怀中,为她暖着身子。
绿玉矗立在门口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不一会便端了热水和粥过来,而后又躬身退了出去。
南浔拧不过闻笙,只得先由着闻笙帮自己处理了伤口。
她抬眸看着闻笙,那盈盈秋水的眸子满是疼惜,看得她心口发涨,“发生了何事,要与我说吗?”
闻笙擦拭伤口的手微微一顿,未隐瞒道,“父亲知晓我是与你一同南下了...”
她熟稔地帮南浔处理了伤口,嘴巴又张了几次,才继续道,“昨日有嬷嬷来验了我的身。”
话间,有她极力隐忍的颤意,南浔听得心口一痛。
若不是她,闻笙会是这盛京城中最冰清玉洁的世家贵女,所有儿郎争抢的府中正妻。
若不是她,闻笙如何会受得这份羞辱…她好像,总让闻笙变得不堪。
闻笙见她这份模样,捏了捏她的耳朵,抬起身来去端一旁的粥,轻声道,“饿。”
南浔机械地接过来,抬一口口地喂她。
“告知与你,不是为了让你愧疚。”闻笙淡淡开口道,“我只是不愿瞒着你,任由你猜测不安。”
“阿浔,情到深处自然浓,倘若我不愿,你且碰不得我分毫。”闻笙拉着南浔的衣领,“从一开始,我便是以色诱你的…”
说诱这个字或许不准,她只是知晓这人好色,便纵着她愈加痴迷,不断试探。
试探她到底能纵得她到何种地步。
倘若她有过哪怕一次义正言辞地拒绝过南浔,南浔都不会做出日日爬她院子之事。
南浔闻言,不禁握紧了碗沿,“闻清禾,现在该被哄的人是你…”
“你哄的话,我不爱听…”闻笙倚在她胸前回道。
南浔垂了垂,问道,“你觉得我们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比较好呢?”
……
南浔希望闻笙能在亲人的祝福声中出嫁,如今来看却是很难,但她并不介意背负那强娶之名。
南浔大张旗鼓地跪叩来,到闻府后先是砸门,后是见了血。
一环接一环的作为,让闻府外的百姓陷在无尽的哗然中,更令人称奇的是再见她出闻府时,头上伤口已然包扎。
少年急冲冲地出了闻府,快步上马,只留下一句,“承蒙诸位一路护送,南浔大婚之日,定然宴请全城!”
众人看着她快马离去的模样,又见依旧在前厅中黑着脸色的丞相,一时不解。
这婚可是定了?
众人带着疑惑渐渐散去,而诸路眼线也皆回各自主子面前复命。
雍凉王静静听着下人来报,不禁眯了眯双眼,南家已如日中天,若再娶了闻家之女,可还有何人能奈她何?
他双指敲打在桌面,除雍凉一带有他十几万的兵外,南家八十万大军几乎镇守在北齐各地,其中漠北,岭南占多数。
他那皇兄当真是个废物,在位多年,武将之权不但一点未削,反而任由其渗透其中,如今的皇室,怕只剩个虚壳了。
他静静地饮了一口茶,他可不喜欢这种几乎随时被人拿捏的感觉,他喜欢拿捏…
掌他人生死,为自己所欲,才当体会人生之乐。
皇宫各处收到消息时,只有凤鸾殿的气氛最为悠闲。
宋辞趴伏在南轻的腿上,与她十指紧握,自那日被南轻主动回握后,她便常喜欢这般牵着她。
“这阿浔光是提亲都这般轰动了,且不知娶亲时要闹腾到何种地步,当真是有些期待了呢。”
宋辞仍旧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抬眸看着南轻说道。
南轻这张脸,她可真是怎都看不腻。
南轻迎着她的视线,似并不关心自家侄女那惊天动地的提亲之行一般,只问道,“好看吗?”
“美极了”宋辞唇角轻提毫不吝啬地赞叹道。
南轻眉毛轻挑,“小嘴儿真甜。”
“辞儿的嘴甜不甜,姑母不知晓吗?”宋辞爬起身来凑了上去。
南轻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声色淡淡,“嘴儿长在你身上,我如何…唔。”
少女柔软的唇猛然贴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轻舔那完美的唇形,却始终不敢深入。
宋辞睁着眼睛,直盯着南轻的眸子,怕从她眸中看到抗拒,却更怕从她眸中看到从容。
不过几瞬,少女的眸子便染了些雾气,南轻轻叹一声,无奈道,“闭上眼睛。”
少女不肯,甚至气恼地轻咬了一口那诱人的唇肉,“你不愿看我是不是…”
南轻微微蹙眉,“属狗的…”言罢,抬起手来,遮住宋辞的眸子,舌尖轻轻一勾,便撬开了少女的唇。
极尽温柔的吻,让毫无经验的少女不禁陷入情潮,抬起双臂环上南轻的脖颈,慢慢回应,甚至有些窒息仍不舍离去。
南轻侧开脸,少女缠绵的吻又落在她的脸颊,她轻声提醒道,“呼吸…”
宋辞闻言才大口喘息了几下,便又抬头去寻南轻的唇,喃喃道,“姑母…”
小姑娘双眼迷离,脸颊发红,轻唤姑母的模样实让人看了心软。
又一吻起,缠绵不休。
许久后。
宋辞盯着南轻微肿的红唇,笑得发痴,“姑母可尝出来了?辞儿的唇甜吗?”
说罢,也不待南轻回复,又道,“姑母的唇,又软又甜,甚是好吃。”
南轻看着笑得发甜的小姑娘,捏着手帕擦拭她唇角的水渍,幽幽道,“齁得慌。”
宋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笑眯了眼,南轻是在回她说甜,“姑母,你可真好~”
南轻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小姑娘虽是不说,但她却是从昨日便发觉她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知是为着何。
此时,见她笑得那不值钱的模样,眼底也不禁有了笑意,总算将人哄好了…
——
南浔快马离开闻府后,便入了宫,齐胤强撑着身子在御书房内见了她。
时隔一年多再见,此时的齐胤已是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
南浔虽已知他况,这猛然一见,也不禁有些许的惊愕,不过她面上不显,仍恭敬道,“臣南浔,参见皇上。”
齐胤端坐在上位,细细看着跪地叩首之少年,此时的她已然不是曾经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也难为她,那纨绔的性子一装十八年,远离了这盛京才敢有所作为。
也是了,南家,可有凡辈?
“阿浔此行,倒是成长了不少。”齐胤沉吟片刻开口道。
南浔不怎么有心的回道,“皇恩浩荡,臣这一路才所见颇多。”
齐胤唇角勾起一抹轻微的嘲讽,不过转瞬而逝,“一路南下,可有收获?”
南浔听出他话中之意,毕竟齐胤当初肯放他南下,也不过图着那一丝的贪念。
她抬起头来,迎上这苍老帝王的注视,沉声道,“自然。”
齐胤闻言,混沌的眸色瞬间变为发亮,“哦?爱卿不妨仔细说说?”
“在那之前,圣上可否许臣一诺?”南浔眉头一挑,出声问道。
……
南小将军凯旋盛宴的规格,几乎超越了南大将军的每次庆功宴。
一众大臣入席后,看向空缺的丞相之位时,皆是静默不言,白日之事众所周知,却无人敢提。
宴席还未开始,姜时坐在齐桓身旁,时不时地向外看去。
他今日午时才下了十二时辰的值守,听闻了南浔之事,直接快马去了闻府。
结果两人刚好错开,以至于南浔回来了两日他都还未见到人。
“不行就去门口迎迎吧。”齐桓端坐在坐席上,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开口道。
姜时收回视线,嘴角顿时咧开,问道,“可以吗?”
齐桓转过身去,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回道,“当然。”
姜时睫毛轻眨,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齐桓,你偶尔这样的时候,真的挺吓人的。”
“是吗?”齐桓端坐回去,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
“生气了?”姜时又凑过去,“我与阿浔自小一起长大,真的就是好兄弟,绝无逾矩,和宋辞一样…”
他不提宋辞还好,提了宋辞,齐桓周身顿时冷了一些,“都忘了,姜小公子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呢。”
姜时被噎得面色一僵,“哪里啊…”
齐晏坐在两人一旁,余光始终注视着这二人间的相处,心中只觉怪异。
可两人如此光明正大,又仿佛他多虑。
一同注意着他二人的还有齐怀夫妇,齐怀打量着这几乎掌管宫中所有侍卫的年轻人,只听说他与南家那个一同长大。
他视线又看向一旁始终得体的齐桓,貌若女子惹人怜,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当真是个好拿捏的…
袁洛只看向两人几眼,余光便又不自觉地注意到了那少女。
今日那少女唇角带笑,慵懒地坐在自己的坐席上,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
席间众人各有各得心思,只听士宦高声喊道,“南小将军到…”
一众大臣纷纷起身,恭敬地唤道,“南小将军。”
南浔矗立在入口处,扫视了眼雕梁画栋的大殿,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一一回礼。
路过宋辞席坐前时,看着她那般如沐春风模样,不禁微顿了下脚步,两人相视一瞬,她随即朝着宋渊回了一礼。
只视线迎上宋沂那怨毒的眸子时,漆黑的眸子暗了又暗,沉声道,“宋沂。”
宋沂咬牙,在众人看过来前隐去眼底的怨恨,躬身回道,“南小将军。”
南浔俯视着他,应也未应,只盯到他胳膊打颤,众人皆投来异样的打量,她才甩甩衣袖地又向前走去。
南浔走后,宋渊深深地看了宋沂一眼,却终是没在这宴席之中说些什么。
直到士宦将南浔引到主席间,她视线扫过三位皇子,最终定在姜时身上,出言道,“怎地,这么看着我,羡慕我快成婚了啊!”
她幽幽地瞥了齐桓一眼,“羡慕你也早点急啊。”
此时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南浔话落间,已然坐在自己的坐席之上,看着姜时在他对面嘟囔道,“没良心,爷还不是担心你!”
南浔趁人不注意,看向齐桓唇角微勾,一副与姜时一般幼稚的模样:瞅见没,那狗子就是在意我,你讨厌我也没用,气死你!
齐桓无视于她…
宴席之主入席后,不过片刻,士宦又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百官起身恭迎。
两人虽然一同入场,皆盛装出席,柔和的灯光下,两人间的间距仿若见不到首尾的长河。
分明是相同的年纪,却一个苍老无神,一个容光焕发年仅三十一般,实看不出什么帝后般配来。
南轻踏入大殿,余光看见那直愣愣的少女,不刻意地朝她看了一眼,略有警告。
谁知,反而令那少女笑意更浓。
她轻叹一声,不再理会,直视前方与齐胤一同坐在了上位,这才看向南浔。
只这视线一扫间,便与一熟悉又陌生的眸眼相遇,南轻只微顿一瞬,下一秒便移开来,看向南浔,“回来了?”
南浔咧嘴一笑,回道,“是呀,姑母,阿浔回来了。”
南轻点了点头便收回视线,只听齐胤惯例说了些场面话,宴席正式开始。
殊不知,从南轻入场开始,这上一代几人的注意力就始终未离开过她。
齐怀眸色不悦地看着袁洛因紧握茶杯,而不禁发白的手指,唇角不由提起一抹嘲讽。
二十多年了,依旧只有南轻才能让这女人失了神。
他低下头,咬牙低语道,“袁洛,别忘了你是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