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半月多前,齐桓从邹意宫中出来后,始终想着那意味不明的提点,在某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邹这个姓氏,在北齐并不常见...
心怀紧迫,他迅速出宫,在南浔那处得了齐衍召集蓟县遗兵的玉佩图纸,果不其然与他心口的玉佩为一体。
这玉佩与旁的同心佩设计不同,若将它们拆开来看,外佩中的镂空设计巧夺天工,精致的纹理,仿佛是星辰点缀的夜空,并不会使人将其与同心佩联想在一起。
可若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那便是天衣无缝,宛如天成。
所以,邹意本不姓邹,而是姓周...
如此,姜时的古怪,齐桓也便猜出一二分。
他想着姜时那二愣子似的性子,想提前与南浔说着什么。
却不想,南浔倒比他先开了口,“倘若我与你一同掉进水里,姜时定会救我。”
无厘头,且很突兀。
齐桓一开始不解其意,只是后知后觉地在南浔那肯定的神情中,寻到了答案。
他稍愣一瞬,随即垂眸一笑,也不枉前世姜时冒死为她收尸。
她信姜时无论何时,都不会为任何事伤“兄弟”分毫,那不符他心中道义。
而群芳阁和赌坊之所以查不出问题,是因为他们才是真正效忠于大周的前朝后裔,他们世代忠于前朝皇室。
邹意入宫,也不过是阴差阳错间,她不愿再起战乱,不愿他们打破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再为她一介女流去拼命。
只是,既是如此,为何他前世出宫后无人相护,齐桓就无从得知了。
不会再有一个尚有前世记忆的人,来告诉他:只要棋子是活着的人,那即使是个废物,也一切皆有变数,再运筹帷幄的执棋者,也无法顾全一切。
……
齐桓早便想好了离宫后,先与母亲暂住在赌坊的二楼处,日后如何,只看姜时再做打算。
只是齐桓没想到,出宫这日,姜时会大张旗鼓地来宫门前接他与母亲。
两人至今都还未好好聊过前些时日的事。
姜时来接他时,颇有心虚地朝着邹意叫了一声,“伯母。”而后才小心翼翼地看向齐桓,“我送你过去吧…”
齐桓知晓姜时是来给他撑腰的。
他身有前朝血脉,又被贬为庶人,姜时怕旁人日后轻视了他。
齐桓余光看了眼母亲,淡淡地应了一声,扶着母亲蹬着那木梯上了车。
马车之大,甚是豪华,可见姜时的重视程度。
邹意随意扫视了一眼这内饰,听不出什么情绪道,“姜小公子倒是有心了。”
齐桓垂着眸子逗弄她怀中的猫儿,并未回话,但耳间的红意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好在,邹意也没再多说什么。
姜时见齐桓上了车,顿时唇角一咧,开心地翻身上马,“走。”
车轮滚动在青板石上,周遭府兵护送,姜时单手牵着缰绳走在前方,笑意不停。
不远处,官道小馆的二楼窗边,宋辞摇着头,啧啧两声,“瞧把那傻子高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儿娶了媳妇呢。”
宋辞这话落后,久未得到回音,她不由地转身,看向慵懒地坐在座椅上的南轻,小嘴一撅,“你为何不理我~”
委委屈屈的。
南轻的视线始终在宋辞身上,本也是有些笑意,但听及她说姜时娶媳妇儿这话时,不由地想起这两人身上还有婚约。
她低头喝了口那远不如宋辞酿的酒,想要隐去心口那不适的情绪,可红唇轻启间,却说,“理你作何,看你的热闹去。”
酸酸的,不够稳重,也不像个大人,南轻想。
宋辞闻此一言,顿时唇角弯弯地凑了上去,她单手撑在桌面,弯下身子,直视南轻那漂亮的眸眼。
四目相对间,南轻紧捏着指肚,才没能让自己闪躲开那盈盈笑眼。
南轻以为,小姑娘会直言问她:是不是醋了。
她要怎么回答,才能听起来像是一个稳重的大人呢?
心动这件事,与年少时已相隔太久,以至于它再次来临时,让本该颇有经验的年长之人,也略显束手无措。
南轻心口发紧,可小姑娘却是温温柔柔地哄道,“是辞儿不好,约了你出来,却只顾看旁人的热闹,你不要与我计较好不好呀。”极尽体贴地照顾了她的情绪。
夏日的风,是躁动的。
心口的跳动,是狂热的。
……
同样等在官道边的,还有南浔与闻笙。
两人同骑一匹马,远远地看着姜时这副模样,也不禁相视一笑。
南浔贴在闻笙耳边,打趣道,“清清,你说我是不是该和他讨些喜钱?”
“还是和车内之人讨吧。”闻笙很认真地回复道,“齐桓,应该比姜时有钱…“
南浔听后,微微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温柔守礼的媳妇儿好像被她带坏了,可不能给岳母知晓了呀…
此时,马车内的齐桓好似感知到了什么一般,撩起车帘,探着身子向外看去,一眼便见不远处抱在一起嬉笑的两人。
而两人在看见他后,笑得更是开怀。
不怀好意,齐桓心想。
他眯了眯双眼,撂下窗帘,返回了车厢内。
可邹意却是清楚地看到,自家儿子唇角挂笑,眼底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