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南浔负气而走,她自以为心中畅快,终于将那惹人嫌的纨绔从她的屋子里撵了出去。
可她几乎一夜未眠,起身后,还状似无意地问向绿玉,“姑爷昨夜宿在何处了?”
绿玉哪里能知晓南浔的行踪,忙叫了向西来问,得来的回话却是宿在了群芳阁。
闻笙听后,坐在梳妆台前,唇角似提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
只待南浔再捧了花回来时,她又是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子,既早知她这般浪荡,便该管好自己的心。
如此,才能在这纨绔腻了那日时,自己不至于太过不堪。
可南浔缠着她,“闻清禾,昨夜是我不对,我不该和你闹脾气。”
新摘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闻笙也不知作何所想,问道,“你昨夜去哪了?”
南浔原想实话实说,去群芳阁请教姑娘们该如何哄媳妇儿。
可她看向西挤眉弄眼的模样,开口间却是回道,“我昨夜去姜时那里睡了一夜。”
话还未落,她就被绿玉撵出了屋子,那束花也随着被扔了出去。
至此一次后,闻笙再也未让南浔踏入过她的房间,也便没了那一床两界。
但南浔还是会日日来叨扰,闻笙仍是不怎么理会,直到有一日绿玉气不过,将旁的院子里的事挑明。
闻笙这才知道那些姑娘并非南浔的姨娘,不过是些倚仗着太尉府而活的苦命之人,两人间的关系这才又缓和了些。
闻笙想,善妒乃七出之罪,她本不是善妒之人,她不过是气南浔欺瞒…
可是,她会偷偷学绣香囊,会在秋千之上等南浔来她这里吃饭,会在无数个夜幕降临时守在窗边,等南浔来说自己回来了。
闻笙曾以为,她可能会与南浔做一辈子这般相敬如宾的夫妻,直到…她撞破了南浔的女子之身。
她慌乱之下口不择言,再次避而远之。
她的一次退缩,一次不够勇敢,就让她直到南浔死,都没再有机会对她说,她曾无数次地为她心动。
直到南浔死,她才真的走出了这困守了她二十年的四方之地。
世俗之礼与南浔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呢?那人不惧世俗迎她入府,她却因世俗伤她至深。
可一切都晚了。
她着实不堪,着实懦弱,着实配不上南浔毫无保留的爱意。
南浔的手覆在闻笙的胸前,眼瞧着闻笙好像沉陷在不好的情绪中,脸色愈发苍白,心中一阵疼惜,忙将人拥进了怀中。
“闻清禾,我也觉得你哪一世都好。”南浔的手轻拍在闻笙的背脊,“我问斩时你来送我,我就知你心里多少有我。”
“我到死都不肯看你一眼,是故意让你以为我恨你,如此好叫你别记得我了,好好活着…”
“我从不恨你,哪怕你不爱我。”南浔吻了吻闻笙的发顶,“何况,谁让初识时,我那般卑劣,后又骗了你。”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
有关齐怀在雍凉一带勤政爱民的童谣,盛传在城中不足两日,便有言官上谏此事。
而齐胤不知是心虚还是惶恐,于次日早朝便谴南辰带兵出使雍凉,必要之时,亦可不必请旨。
南浔听此消息后,不由冷笑一声,齐胤倒是打了个好主意。
从南家带兵前去雍凉的那一刻,无论齐怀是否心怀有异,都已是当着全北齐百姓的面,将雍凉王推上不仁不义之地。
此事若有处理不甚,齐怀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而得胜归来的南家,因无圣上旨意,擅自行动,逼得亲王谋反,至使百姓生灵涂炭,便又是一个满门抄斩之罪。
“速往雍凉。”南浔将早已写好的密信交到向西手中,“早点回来。”
南辰以病为由,暂推圣意,又接连几日未曾上朝。
而这期间,满朝文武在面对圣上的逼问下,竟是无一人敢去往雍凉。
北齐自建朝以来,为抑制武将之权,除南家外,也就出过一个能征善战的雍凉王。
以至于,当有朝一日,雍凉王站在圣上的对立面,除南家军外,无能与之匹敌。
如此情景下,百官即使不愿,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北齐能有如今之盛景,竟是全靠着一个南家在外撑着。
只是,百官承认如此,齐胤却是不想,可当他狠下心来时,六公主齐栀于宫中无故消失,任他命人将盛京翻了个底朝天,也未将人找出,
他一脸的阴沉将御书房内的奏章一扫而光,却是不知何时他竟连宫中之人也看不出。
不该这样的!
南辰夫妇就该死在岭南,他会收回南家的兵权,让远在雍凉的齐怀知道他这个帝王做得有多好!
齐胤愤怒地冲向凤鸾殿,这宫中唯有南轻能这般能力,让一朝公主凭空消失。
她到底知不知道袁洛当年是为什么离开她的,知不知道陪了她近四十年的贴身婢女,对她有那腌臜的心思!
若她都能知晓这些,可还能如往日那般淡漠以对,还能保持那云淡风轻的体面吗!?
他抱着毁了南轻的心思冲去了凤鸾殿,却是连凤鸾殿的门都没进去,只因为一名新来的嬷嬷替南轻传了句话。
“圣上今日若非要踏入凤鸾殿的门,便且等明日南家的兵也非来这宫门里瞧瞧。”
“南辰他敢!”齐胤怒斥。
可嬷嬷未再回话,齐胤便知,南轻是说真的。
南家要反。
南家还是要反了,逆臣贼子终是坐不住要来抢他的江山了!
齐胤跌跌撞撞回了御书房,捡起地上被扫落的奏章,细心批改,他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他要养精蓄锐,铲除奸贼!
可没过多久,南家拿着先帝的传位遗诏来了,说先帝原是要传位齐怀,而他弑父夺位…
简直一派胡言,他哪里比不过齐怀,先帝凭什么立齐怀,而不立他。
假的。
全都是假的。
他是这北齐唯一的帝王,他会做太祖所不能,他会…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