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音自小在阁子里长大,在一路走向花魁之路中,吃过许多常人不能忍受之苦。
不过是一条血迹,于她而言本无关紧要,她也不过觉得眼前这个有些愣顿的小丫头,好像有些紧张于她,便起了逗弄的心思罢了。
可小丫头面露心疼,踌躇着蹲下身来,小心地捧起她的手吹了吹,“我并非故意伤你,实是你离得我太近了些…”
扶音垂着眸,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巾将她那细微的伤口包起,竟是不由想起一已分别之人。
她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出言调笑道,“你家主子可知你对姐姐这般好呀~”
不过又一个不能自己之人。
“我家主子人美心善,本也没让我虐待你...”绿玉未察觉她的情绪,低着头将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
她始终未再看向扶音,勾人似的妖精,还是少瞧些的好。
扶音接过那白面馍馍,是入手的温热,她睫毛轻颤一瞬,看向别扭的小丫头,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附和了一句,“确实是心善...”
绿玉听她这附和,不由面色一僵,想起自家小姐白日里才呕了血,自己倒是心软来了这柴房给人送吃食来了。
当真是吃里扒外。
她颇有恼意,猛然站起身来,俯视着坐在地上之人,“既是知晓我家主子心善,你日后便离我家姑爷远些!”
叉着腰,凶巴巴的,扶音心想。
“姐姐知道啦~”自然要离南浔远些,在自己的府里做不得主,害得她没挣上多少养老金,便被扔进了柴房。
女人又乖又软,竟让装腔作势的绿玉有些不知所措,她跺了跺脚,“你知不知羞!”
恼羞成怒的模样着实可爱,“扶音谨记姑娘不喜女子。”她撩起挡在胸前的头发,朝绿玉抛了一个媚眼,“所以,不必知羞…”
“妖精!”绿玉瞧了眼那毫不遮挡的半团白肉,只觉鼻间一热,捂着鼻子落荒而逃。
扶音瞧着那步履凌乱的背影,不由笑弯了腰,提了提胸口的衣衫,咬了口手中的馍馍。
温热的,小麦的香甜。
扶音转头望向一旁的小窗,外间灰蒙蒙地一片,并不见明月,她不由地想,今日将人逗狠了,明天是不是又得饿肚子了…
可第二日一早,柴房门声响,扶音耳朵一动,唇角随即提起一抹弧度,只是睁眼时却见一五大三粗的府兵。
星光蒙尘,扶音捋过自己的头发,仍是那惯来示人的笑意,“有劳这位大哥了。”
被关了一天一夜的柴房,扶音身上难免染了些倦意,青丝稍乱,眼底乌青,让妩媚之人多了丝慵懒,更显动人。
府兵一时看愣了眼,忙回道,“应该的,昨儿绿玉姑娘专程交代,说不可少了您一顿餐食。”
“倒是谢谢绿玉姑娘了。”扶音淡淡地回了句,却在心中想着,那丫头原是叫绿玉…
且说绿玉夜间回来,便见自家主子眼神空洞地坐在床头,双臂环膝,模样实令人疼惜。
她又恨恨地骂了自己一句没良心,才躬身走了过去,“小姐可是梦魇了,要不要奴给您点些安神香?”
闻笙摇了摇头,“无碍,不过睡不着,起来歇会…”说罢,她又问,“那女子作何安排了?”
绿玉呼吸一滞,低头回道,“还关在柴房,命人看管着。”
屋内沉寂许久,久到绿玉甚至怀疑主子的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明日将人处理了吧。
毕竟,太尉府的独子实为女子一事若要传出,怕不是会召开欺君之罪。
“叫人明日入宫,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吧。”闻笙说道。
绿玉应了声,“是。”便又伺候着闻笙躺了下去,才躬身退了出去。
但她卧在外间小榻,睁着双眼,盯着房梁,听了一夜微弱又不平稳的呼吸声。
宫中传回的消息似被南浔先截了胡,只派人来传了消息,说她自会管好自己的人,便叫向西将人带走了。
府兵来报时,面面相觑,他们虽是听南大将军之言,厚敬少夫人,却也是不敢全然不听少将军的吩咐。
两人因那扶音生了怨怼,闻笙的病又重了些,绿玉稀零地喂了些药,拖了近一月,重到瞒不得府医,全府上下急得焦头烂额时,那纨绔才姗姗来迟。
近一月不见人,且不知在哪逍遥快活着呢。
纨绔跪在床边,伸手想将人抱进怀里,却被还有些神志的闻笙抵住,低声说着,“脏…”在院中养了那么多旁的女子,实是脏。
此时无论闻笙还是绿玉,似都忘了她们自小便懂的为妇者不可善妒的教条。
绿玉瞧见那纨绔红着双眼,头一次强硬地握住自家主子的手,“南浔自觉不堪,配不得名满盛京城的闻家大小姐。”
“南小将军…”她忙上前一步,出言制止。
南浔侧目,“怎么,我连自己妻子的手,都不能握?”颇有威压之言。
“并非,只我家小姐还病着,还请您怜惜。”绿玉回道。
南浔淡淡地收回视线,又看向眉头紧锁,一脸病态的闻笙,开口道,“强求多半年之久,已是亏欠,如今也是想了个明白,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闻清禾,待你好后,我便与你和离,还你自由。”她一字一句,“准你去找那光风霁月的宋沂。”
“南浔!”闻笙怒火攻心,刚要说些什么,却又呕了血,身后府医见了,忙将南浔拉开。
混乱的人群,嘈杂的脚步声,人人面色焦急,闻笙仰躺在床上,侧目去瞧颓愣在人群之后的人,面上仍是不可置信,她会被提出和离。
这自然是不眠之夜,南浔无厘头的话,刺激了闻笙的病情,府医摇着头,也不顾尊卑直接将人请了出去。
“少将军您可快些出去吧,少夫人她忧心成疾,郁结于心,此时可受不得您这般胡言。”
忧心成疾,郁结于心。这八个字,一时间好似将南浔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硬着头皮,迎着绿玉恼怒的视线,继续道,“待少夫人好些,我再来。”
绿玉心想,她来做什么,再来磋磨死她家小姐吗?
怎她南浔想娶便娶,想和离便和离,真当她相府好欺不成,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