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萤色的淡淡光线。
顾右贤在余光中瞥见，四散开的神奇灵力，往那具身体里四处游走，一寸一寸的修补重伤的身体。
沿着重伤之人的经脉织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
互相交融，互相传递，然后生长出新的血肉。
一种怪异的感觉，砸进顾右贤的眼里，他眼神一沉、眉头紧锁。
断了线的思绪，好像又被打成了死结，像是不断拉扯的皮肉，最后撕裂开一条缝。
疼……
撕扯般的疼……
他忍疼，不觉在黑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同往常一样归于平静。
怎么每次一回想，来到凌云国之前的一切，头就疼的无法忍受……
这是为什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扯疼伤口了？”
刘居延关切的嗓音，有些急切，随即顾右贤就听到了一阵搓手声和哈气声。
她欺身凑近，跪立在他身前，轻轻掀开裹在顾右贤头上的布料。
空洞狭小的石壁，顾右贤清晰地感受到女人愈来愈近的鼻息，还有身上血腥味里淡淡的花香。
蓝萤色的淡淡光线，照在她的一半侧颜留给另一半阴影，若有若无的温柔从认真的神色暴露出来。
看到两个人还活着，刘居延松了口气，嘴角放松的弯了弯，着手轻放在顾右贤肩上，手指轻轻拍了两下。
轻声道：“还好，等会我看完，你再休息会吧，我来守着。”
她长得柔眉魅眼，此时一放松，神情虽狼狈却又不失美感，几缕碎发轻垂在两侧，眼睫微微垂下落带入他眼。
遥远的光箭，上弦就立马离了弦。
击中他的靶心！
把那原本琥珀色的眼眸，染成清澈的水蓝，他觉得脸上一热，微微埋下了头。
很熟悉，他在心里发问：我们是不是真的、认识了很久很久。
“应该是出的汗进伤口了，把头抬起来，我看看额头上的口子。”
一只手绕过他的下颌，轻轻托起了顾右贤的脸，黏糊糊的血巴掌拂过他的下颌……
和不经意间碰到的喉结。
感觉到顾右贤的一躲，颈间的运动。
刘居延就退开了身，说道：“口子不大，你这伤好的真是快，好像快长好了。”
随即听着没有回应，反应过来大方道：“不好意思，我应该把你脸弄花了，等会你自己擦一下吧。”
摸索到黑石的身边，因为看不太清，所以她只能凑近了紧紧盯着看，让眼睛适应。
寂静中，她听见黑暗中，有人开了口。
“把手伸过来……”
“怎么了？”
“累、照明、取暖。”
刘居延已经见识过了，轻功，符文，金光，脑子立马就想到顾右贤手心燃火的画面。
“等会。”
顾右贤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我有点冷，我要烤火睡觉。”
“行了行了。”
被这一催促，刘居延手也松了一阵，扶着黑石在他脑后垫了块垫子，将他额头的汗擦掉。
随后在自己身上随意擦了擦，刘居延这才把手伸了过去，下一秒就被一双无比温热的手给紧紧抓住手腕。
顾右贤稍微一用力，便往自己那边拉了拉，另一只往身边一扬手，一块布就蒙上了另一人的脸。
说道：“过来点，躲那么远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是？”
“……不是”
手心被一通乱画，良久之后还没结束，刘居延痒的直把手往回缩，却被人攥得更紧：“好……好了吗？”
“好了。”
话闭，刘居然只觉手中一热，一道火焰就从手心上方，隔空亮了起来，映入她的眼睛。
就听见顾右贤道：“捧着……不会烧着你。”
身侧的人有了丝声响，火光就往那边挪了点。
“黑石，你醒了。”心里却奇怪，什么时候被蒙上的，不挡着呼吸吗。
刘居延惊喜出声，心里再怎么担忧，也只得了对方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嗯。”
火光照亮在黑石身上，他静静的坐着，透过火光看向火焰后的人，眼里亮亮的，随后又马上暗了神色。
黑发如瀑，垂在了脑后，帽子破了之后，露出一侧的小辫子耷拉在胸前，黑石支起一只腿静静的坐着，忧郁颓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居延眼里倒映着跳动的火苗 ，却偷偷看他，冰凉的手指被温暖了，最后悬着的心也落到地上了。
身上一暖，一层厚厚的绫罗绸缎外袍带着余温，就压在了刘居延的肩上，一声口吻不快的男声就涌进了这窄小的角落：“穿上。”
那声音又继续不爽道：“能把人盯出个洞，以为我看不见吗。 ”
顾右贤说完便起身走了两步，伸了长腿，就往黑石直着的那条腿踹了两下。
黑石也不甘，直接一个横扫，顾右贤就被绊倒在地上。
一人手撑在地上，一人靠在墙上，顾右贤瞪着黑石，黑石不屑一顾的往下轻瞟一眼回敬他的眼神，眼见着两人又要再起纷争。
刘居延立马腾出一只手拉住顾右贤，指着一处道：“墙上……好像有字，你们快来看看。”
就这么随处一看，顾右贤也休息够了，燃了一把火，照亮了两面石壁。
石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字迹铿锵有力，这是用尖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顾右贤盯着这些字迹，正好与他之前看过的魔族文字有些许吻合，直到他看到石壁末尾最角下的人名，他才确定心里的猜测。
窦向蛊。
“我们，可能来到魔族境内了。”顾右贤盯着这三个字，心里有些发毛。
魔物都是没有主识的怪物，生性残暴，见人就杀。
“魔族？”刘居延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害怕，到是有几分无畏在里面，于是她有些疑惑。
“闻人虫是魔族养在边境阻止人族进入的生物，还有你看这个人名。”
“窦向蛊，有点耳熟。”
“有点耳熟？那你可就厉害了，传说中他是魔王身边最得力的下属，对魔王那可是忠心，人妖大战中，也有魔族的加入，窦向蛊就是魔族派给妖族的援兵，妖魔两族一起联合对付人皇，最后被人皇在谷中斩杀，尸身成了一座山，人妖大战之后，魔王也跟着消失了，你说你耳熟，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顾右贤眼里一沉，后面的嗓音也逐渐懒散趣味，跟刘居延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带了些纨绔子弟样。
“不必好奇，有故事的人多了去了，活得久了，故事就有了。”
刘居延淡定的回道，周身的气场变了些许，但她不知道的是，黑石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她，那一点变化，足够让一个满眼无他的人，耿耿于怀很久。
也让顾右贤眼前一亮，随后是泛起一波淡淡的温柔，藏进了火光之后阴影里。
说完之后三人也休息够了，起身沿着石壁走，找起了出口，那敲击棺木的声音又来了。
“砰！”
“砰！——砰！——”
很快也发现了，这声音没有什么恶意，也就任他敲了，他们只管怎么出去。
看了眼前方之人的背影，又扭头用余光瞥见了身后之人的影子，她只觉得心头一暖。
一道女声响起：“石壁上的文字说，一千年不是一千年，人妖大战不是人妖大战。”
顾右贤顿了脚步，反过身来：“你说什么？继续说。”
刘居延被迫停下之后，继续道。
“是一万年，一万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天界侵占魔族的领土，魔族大军奋起抵抗，天界首战告败之后，天界的一位位高权重的神官气不过，生气打翻了维持天地之间的一鼎炼制不灭神火的炉鼎，神火掉进了魔族休养生息的居地，神火在魔族烧了三十年不灭，魔族损失惨重，直到出不了魔兵，炉鼎滚到了天柱脚下，魔王出手扶正，却被神火灼伤、重伤未愈回到魔族境内，天界趁虚而入，就把他封印了。”
刘居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长串，两人也听得津津有味，像听故事一样。
顾右贤问道：“石壁上真是这么说的？”
火苗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小了，只照亮了三人周围一点。
“应该，大概，是……这样的吧。”刘居延不确定的回道。
“你是从哪来的？我越来越想知道了。”
“我、我就是、额……”看着顾右贤认真的神情，直直的勾着她回答。
但这个问题，刘居延低着头磕磕巴巴也说不出个来龙去脉。
从哪来？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她也是个失了忆的老人。
“她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从出发就一言不发的人，直到这会也开了口，这话一出口，有人就不乐意。
“那就你来回答！”顾右贤眉头一挑，手指在另一拇指关节处摩挲。
“跟你没关系。”黑石迎接上他的挑衅。
“那她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就大了，要用她一辈子来还！”
“怎么个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吗！我找个丫鬟送你啊！一个够不够，不够我送你十个！一百个！！”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够了！不要再说了！”刘居延喊道。
听着没有着调的争吵，刘居延头都有些大了，都什么时候，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情吵。
四周一下就静了，耳根子也一瞬间就静了，她看了两人怒气冲冲、谁也看不上谁的样子，蹲下烦躁道：“哎，算了，随便你们吵吧，我坐下休息会。”
这什么意思，她又不是木头，听得出争吵背后的意思，她只希望是误会，是自己普信了。
四周一静，那个声音又来了。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