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硕大凄凉的鬼嚎声响彻云霄。
满月逃出乌云的天际,银光落在满片枯枝败叶中。
席卷而来凄凉的北风,让这场景亮得异常瘆人,纷纷透出些鬼泣。
“嗷!”
“吼!——”
!——
不等众人来得及,数十只暗影便由树化为张牙舞爪的多脚大虫,饿虎扑食般扑向众人。
“看看!!看!我没看错!!!”
霍小七眼见自己并非眼花,口头得了空就激动嚷嚷。
“闭嘴,找弱点!”
霍小七这一出口,就被萧文简喝住了,此刻闪躲之间的多余话语,未免太吵了些。
好在众人都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灭了率先冲上来的怪物。
萧文简眼神一转,便看见有随行的下属慌忙之中,被一尾横扫,撞落在了一棵畸形的大树下。
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便牢牢化成一只张大嘴,露出凶狠齿牙的怪物,正欲咬向那人。
“前辈,小心背后!”
那人听到霍小七这一声大叫,瞬的瞳孔瞪大,虽无比慌乱无措!但貌似是受了格外重的伤,腿脚推挤在身下。
习白年腿脚无处发力,脑子被砸的嗡嗡作响,直犯恶心。
他以为自己将入虎口,便张着血红的眼睛,就看到一排尖利的牙齿!在向他狠狠的下口。
纵使见过大多堕落妖魔鬼怪,之前还有长剑在手,能捞的全身干净,这般死期将至,还是不免吓得他猛闭上了眼。
可怕。
可怕……
“还没死呢!快起来御妖!”加恪在不远处厉声道。
再睁眼,身后恶心难闻的怪味,连着身体上的恐惧也顺着跑开了。
牢牢的钉在一棵真正的巨树之间,正往下流淌着一汪温热的血泊。
习白年只看到头儿背弓怒目而视这方,朝身边取了箭又回身隔开了一众冲上去的鬼兽。
羽箭之下,无妖魔胆敢上前。
加恪也没那么容易就算了,近的就与太子殿下双剑斩杀了,远的就拉弓上箭直取命门。
二人配合不得不说一声默契,出手狠辣,丝毫不给那群鬼兽一点反抗的机会。
有的只一抬眼就变成一抹硝烟,随而散尽。
身边是不断涌上来的后生子辈,拉回来了习白年既惊愕又放心的眼睛。
有这两位主心骨在,难怪今天的队伍没之前那么累人,习白年松了口气,撑着手使劲想站起来。
“习前辈!习前辈!”
“到头儿那块地儿去。”
“起得来吗?来个兄弟搭把手!”
被小辈们扶起,众人躲开了那不依不饶的鬼兽,来到主心骨脚下。
就见那白发主心骨跳了下来,来到他跟前,往他嘴里塞了一枚丹药。
见他下来,小辈们也没围着了,纷纷退开御敌去了,留下这一片保全之地。
周生的气血就跟源源不断的温泉闯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如滔滔滚热般涌向冰冷的四肢。
身体立马就有力了许多,就像所有断裂的筋骨都长好了一般。
脱离了霍小七的搀扶,书理就上前搭上习白年的四肢,用力一掰一推,他没做准备,脸扭成了苦瓜,埋下脑袋忍痛也不肯出声。
书理一松手,习白年就瑟瑟缩了回去。
听到书理解释道:“这药是能修复筋骨,但前提得你骨正。”
习白年愣愣的看着加恪不知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
看他发愣,加恪没急,只是对着叫各位说了声:小心点,把命留着回去。
刚才一看那丹药成色,习白年心里便冒出来一个丹药名来,金乌丹。
这金乌丹是他国来朝时,一精通药丸的巫师进献给女帝的,耗费三年,成日成夜添至妙药,才只练成了十二颗。
当时说得跟天上的仙丹一样,世间难得。
众目睽睽之下,巫师和他残疾的随从各自吞了一颗,那场面也跟现在一般,才被女帝好好的收下回礼。
想起这金乌丹,加恪就想起女帝那个古怪的试药法子,略施小计就溜的那巫师心惊胆战。
他连夜扮作刺客,献药后一天夜里悄悄闹出动静,趁乱打断了巫师随从的腿。
女帝说打狠点,要没有一两年好不起来的那种。
第二天又见女帝召见巫师,众目睽睽下,好心的善良的大方的塞了一颗丹药给巫师。
那巫师跟那随从之间似有别情,巫师那个担忧的,取了便急急忙忙喂给了随从,而后瞪着女帝,自己又闭眼取了一颗咽下,直到两年后,女帝才肯放两人回国。
他得到的奖赏就是一颗金乌丹。
落在他手里的也就唯此一颗。
习白年向着两人道了声谢,未得回应,那满眼的白发早就纵身斩了一妖。
萧文简的声音传来:“这里危机四伏,……保持警惕!”
一行人绕过了几方阵林,四处堆打,成群成群的鬼兽尸身堆积如山,歪歪扭扭的倒下,直到春日里口鼻呼出的热气,逐渐冷却在荒林中。
这种差事一般都是损兵折将的,魔镜之内,幻境居多,那些所谓的怪兽本就不是树木。
他们只是像经历了一场疯狂野蛮的狩猎,他们被当成猎物一般,耗尽心神,变得疲惫不堪。
满月再次没入密集的乌云,真正孤胆的独行才最是毁人心境,夺人心魄。
“殿下!”
“……殿下!”
“殿下!!”
眼前突然升起的大雾,分离了一行人,加恪走在这雾中,心中急切,失了学了十年的礼仪,直呼她的姓名。
“萧文简!……”
知是徒劳无功,他也就止步凝神了,他像置身在平静的湖面,感知着周遭的不断变化。
远远细微的声音,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踏上湖面,那声音泛起了轻轻的波纹。
是哭声……
可是这声音太令他心疼了,真实的涌上胸中的苦闷,这是三十年前……
“师傅呢?为什么说要把我送回去?怎么就你跟过来了?”
“……我要师傅!呜呜呜……我要师傅……”
“狐狸哥哥……你带我去找师傅好不好?母皇总是把我关进有凶兽的房子里?……他们个个都长得歪嘴凶相的……”
加恪看着眼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小狼崽……这些都真实的可怕,他跪坐女帝大殿前,学着那些让国民顺眼的礼仪,恳求女帝的原谅。
他入了殿,冰冷的声音就砸进他的心里。
“加恪,你若真想留下,便不要添乱,不要再管……”
“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孤的笑话!所谓的狼子野心都藏在朝堂之间,该杀的不该杀的!没有几个希望这个位置上的人好过!”
“古今之中,没有哪个国家是靠让出来的!万千大家一个都缺不得!……但得够强……”
那日离别,是小狼崽十一年生辰,女帝的马车停在乡野小路上,带着昏睡的小狼崽匆匆离开,留下一条淡淡的车轮。
那日,本该在过七百年后才修的人身的狐狸,自愿,也承蒙相助第一次有了人身。
“加恪,她要走了,你不是喜欢这个妹妹吗?我助你修得人身,陪她可好?”
躲树间饮酒相送的仙人,敲打了他的狐狸脑袋问道。
“阿离……师,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