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决一声轻笑，举手投足之间不失一股子慵懒与随性，他这个魔主，这刚醒来，该是有处理不完的，人间短短不过半年间，他竟然还有空，偷着闲来与她谈天说地。
“你可知那小首领？”
岚决开口问，话还未说完，就被长离急切地打断：“他怎么了？”
这急切的询问，把自己和岚决都怔地略微一愣，长离反应后，不再去看他，饶是岚决一脸古怪地用手点点桌子，眼神微微眯起，直勾勾的看过来，等着她下一步的话术。
“我就是问问？”长离不自在的解释。
“真的？你这摇摆不定的，那小情人瞧见了，可要伤心了。”岚决摇摇头。
下意识的反应，最是让人后怕，碎片记忆中那张越发清晰的脸，渐渐与身边本该缘尽之人重合，与相识相知之人只是相像，那种结果，还真是让人生畏，况且阿猫的性子，有些许难惹。
“我会处理好的，哥哥莫要担心。”
岚决听着这声久违的哥哥，忆起往昔，人间万年前还不似今日这般秩序井然，那时天魔交战之际，托了尊父的福，伸出援手扶了一把神火炉鼎，魔族领土幸免于难。
本是还恩而已，竟还多了个妹妹。
“贫嘴，他从那群没主子的狗手里抢了混天珠，去了天界。”
没主子的狗。
对于三界之中，四处飘零做恶心事的任何东西，岚决统称他们为没主子的狗，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个不知礼数的糟心垃圾，占了我的寝殿不说，内堂的布置还跟个家圈畜生住的一样，简直毫无美感可言。”
还有不知礼数的糟心垃圾……
等等。
“去了天界！”长离眉头一皱，问道：“他去天界做什么？”
“不知。”岚决喝了温酒，回道。
天界，对他们两个来说这是一件糟心事，是非不分的天帝，真是让人可恨！
“对了，哥哥身体恢复的如何？”
“恢复的还行，你可别关心我了，倒是你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长离一笑，打趣道：“我这般你都看出来了。”
她这一笑，抬眼过去就是岚决面色凝重，他的眼底有看不清的惆怅，蓄水湾湾似在琢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看那皱起来的眉眼，让她心里也有了疑虑。
半晌过后，岚决喃喃道：“九塔封魂钉，封魂于无形，长明骨下长明生，形生往后无回生。”
听着他的喃喃自语之后，递到眼前一处显眼，是块奇异的怪石。
“这是？”
“天外来的怪石，我发现它所带的气能压制九塔封魂钉的怪力，赠你了。”
“有所感觉，哥哥可真是我的贵人。”长离收了怪石，打趣的笑说，顺嘴又加了一句：“你寝殿里的好宝贝们，可别被那群……额，小垃圾们拿走了”。
岚决笑笑不说话，但大概能看出来，应是藏得好好的。
长离和岚决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这个秘密从两人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藏在心里，在这颗苗子种在心里的那一刻，两人就不可能再怀疑对方。
任何事情的开始，她完全信任岚决。
“我的好哥哥哎，有人来了。”
“知道。”岚决留下一句，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她感觉到属于岚决的力量越来越远，一股清澈的力量也随之走近。
她悠闲的继续赏雪景，烹酒温茶，想起那离去的黑石来，抬手摸额，心中升起有些疑惑，黑石是什么时候，来不及跟在她身后，来不及对她嘘寒问暖了，又是什么时候，她已经不知道黑石下一刻会去哪里？
她正想着，几声礼貌的敲门声就响了，伴着房门的打开，房内空气流通更甚，雪又开始下了。
停在外面的冷风，这时也进了来，表面礼貌客气实则刺骨心乱。
“我让你进来了？”长离对着门口的顾右贤，语气冷淡道。
“我光明正大地进来的，有何不妥？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是吗？”
一连两个反问，让她不知该大骂他的不要脸，还是该夸赞他锲而不舍的美德。
只见他大步在房内巡视了一番，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放手中剑在面前桌上，那把剑鞘还是一年前那把，只是上面多了几道刮痕，还有，一些由剑身散发的——黑色的气。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顾右贤一手撑着脸，笑眯眯道。
“你对一个有夫之妇说这话，顾首领，你说合适吗？”
长离这话一说出口，对面的顾右贤就开始不耐烦的扣桌子，哐哐的动静，来表达他的不满，或者说是诅咒她继续说下去。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拜堂了，莫不是两人在梦里拜的，也是吧，如若在现境中，我可很想大闹一场的，至于是劫亲呢还是杀了新郎官，那得看在下的心情，况且吧，你这一年周游列国，打听我办的案子，哪有那闲工夫忙着拜堂成亲啊。”
“你这胸有成竹的口气，真是让人不舒服啊！”长离手中一顿，随即手中的茶杯便朝顾右贤砸去，但反被他抬手接住，到了杯小饮，慢悠悠的递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谁不舒服啊？我吗？对呀，我就是不舒服啊，我就是不能看着你跟着他舒服。”顾右贤喝着甜甜的小饮，目光转到了手中把玩的茶具上，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眼底有些迷茫和浑浊。
“顾首领，这救命之恩，我就以此案为报答，此案结束之后，我不会在此停留太久，莫要对我太在心，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是吗，我若要在心，你能如何？”顾右贤抬眼，透过茶具看向长离。
仙人醉明明是甜甜的小酒，顾右贤喝着却觉得有点苦涩，他记事起就有个毛病，不能喝酒，这酒水一烈，他的脑子里就常常出现一些人，一些事，那座山上的事和那座山上的人。
“不能如何，随你吧，反正快活的人是……”她撇开头低估道。
长离话未完，就被顾右贤啧的一声打断，她抬头看过去，就听到顾右贤脸颊泛起微红，喃喃道：“你这酒啊，闻着香甜可口，喝着却如烈火。”
顾右贤不知从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颗药丸，仙人醉太烈，他有些遭不住，对面长离瞧着他面上绯红压下去一些，耳朵却红了，想来应是仙人醉那股劲冲上来了。
眼见他又要吃一颗小药丸，但他反应懒懒的，于是便大着胆子夺了他的小药丸问道：“这是什么？”
“解酒，量差，有坏人。”顾右贤想站起来。
但长离压着他肩膀，又把他推回了回去，哄骗道：“不吃了，好不好？”
“好。”
顾右贤乖乖的坐回到椅子，扶额撑着身子，长离伸出两指，起身在他眼前晃晃，试探性问道：“这是几？”
长离瞧他有些醉了，扯嘴一笑，摇摇头，心中有些窃喜，这意料之外的惊喜来得正是时候。
顾右贤微微皱着眉，努力去看，下一秒捏住她伸出来的手指，转过脸来，一脸天真无害地笑着说道：“一。”
三界之中来去自如，顾右贤不简单，岚决都琢磨不出他的深浅，那妖精客栈她也乔装打扮进去过许多次，打听到的消息也是玄乎，一说到深处，就没了。
这仙人醉啊，可是醇香酒厚，酒量差的人，一杯下去还不知道要睡多久，他这会还醒着，应是这小药丸的功劳。
“那现在姐姐问一个问题，你就回答姐姐一个问题，好不好呀~”
“好。”
“我听说，你是顾员外收养的义子，你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知道。”
“那你简单说说，告诉姐姐呀，好不好呀？”长离温温柔柔的哄骗道，听着顾右贤软乎乎的小声，与平时那股盛气凌人的距离感判若两人，连着她声音也不自觉的变轻了。
“好。”
“……”
好字之后就没了下文，长离内心奔溃道：怎么回事，这一句话都不多说，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一番挣扎过后，她决定换个形式去问。
“你今年多少岁了。”
“二十一……不对，不是二十一，好像更长一点，更长很多很多。”顾右贤撇撇嘴道。
“……那你是人是妖？”
“妖吧。”顾右贤声音中充满不确定。
“什么妖？”
“不知。”
“怎么可能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真不知，受多大伤也没现出过原形。”
“……”长离心中一跳，受多大伤也没现出过原形这话的意思背后，她不敢往下深想，继续道：“你上天去干什么？”
“找我的记忆和我的母亲。”
“找到了吗？”
顾右贤趴在桌上，轻轻的回道：“没有。”
“还有什么？”天上记录人间的百岁谱中，如果顾右贤真去了这里，那看到的就不止这些。
“还有你……”
“我什么？”
“月老的红线告诉我，你要不喜欢我了。”这话说到最后，顾右贤的声音变得委屈起来。
“……”长离思索片刻，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案子的事怎么样了？”
“城门，湖底，吃人。”
长离起身，她现如今身体里的力量流失的太快，不知还能撑多久，湖底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吗，连续数年的人贩一案的关键，竟然就在眼前，那岂不是跟四方吸魂阵也有关系，阵里的妖怪和凡人难道是……
她的头脑在飞速的思考，身后突然被一个温暖的身体给抱住了，顾右贤手抬起，整个包裹住她的双手，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道：“你衣物不多，冷不冷？”
这一动静，吓得她忙往回抽手，想要逃离。
就听到顾右贤说道：“姐姐问了这么多，不给点奖励吗？”
长离尴尬的拉开顾右贤控制自己的手，可右手被顾右贤紧紧拉着，她不好施力，怕惊动了他，开口哄道：“噢噢，奖励，奖励啊，好好，姐姐给你拿甜甜的梅花糕，好不好？”
“甜的。”转头就看到顾右贤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她。
“对呀，甜的，在那在那放着呢，有点远，等会姐姐给你拿过来。”
“远？”顾右贤看过来，重复道。
“是是，你先松开姐姐的手，姐姐给你拿。”
“可有个近的。”
有个近的？
“哪？”长离下意识疑惑。
下一刻，她就再次被拉进顾右贤怀里，不等她反应，一只手就扣住了她后颈，迫使她抬头，炽热湿润的吻就涌入了进来，她用力去推，对面却如一座山一样，纹丝不动。
几天不见，顾右贤好像又变强了。
腰上被一臂拦着，后退不能，胸膛紧紧挨着胸膛，还有那胸膛里狂热跳动的心脏，无一不在表达自己的怒火与宣泄。
长离张嘴咬住他的嘴唇，顾右贤吃痛，她才得了扭头的瞬息，顾右贤眼神发狠，喘着息摆正了脑袋，又迎了上来，忍耐着继续加深这个吻，良久之后在她唇上也留下一个咬痕。
“你想问，过后，就得满足我！”
顾右贤说完，就愤然离去。
徒留下满屋清风与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