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中一如既往的萧条,长离在进入四方绝魂阵的时候,底下昼夜变化速度不断的侵蚀她的身体,就好像要活生生吞了她一样,她知道这具身体的极限快到了。
她第一时间到了真身蛇族的住所,洞口被大大小小的撞击扎上尖锐的碎石,带着被血浸润的流水滴在岩石的苔藓上。
长离沿着潮湿的洞口往里探去,深处斑斑点点的闪烁火光吸引她的注意,她一时有些激动,走近火光中,瞧见围绕篝火的几个衣着脏乱的人,看服饰的洁净程度,应是到这不久。
“哇哇,我想我阿爹了……”一软软糯糯的少女哭声传来,听口音像是大夜国人,还有些耳熟。
“你别哭了,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烦死人了。”一身着锦绣山河的小公子,操着一口不流利的大夜国语,抱怨道,随即将手上烤熟的烧烤物递给少女。
“殿下,小姑娘想家理解一下,殿下也不要伤心了,陛下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找人来救我们的,不要不开心了。”身边的伴读随从跟着接住话。
“还发现呢,他巴不得少一个儿子,这样就没人惦记他的位子了。”少年撇撇嘴满口不屑道。
“别别别,殿下慎言。”伴读的随从将烧熟的热水用叶子捧起一点,送到少年手中。
少年拧眉生气,还在小声抱怨:“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死在这里都不知道,还有这个爱哭鬼,能不能别让她哭了,烦死了。”
随后又是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偶尔夹杂几句笑声。
“也算大难不死了,必有后福,有那驾蛇出行的大人护着,我们一定能出去!”一人站起身鼓舞士气大声道,不时有听懂的人跟着附和几句:“对,出去!”
“好好活着,一定能出去!是不是!”
“是!”
那些听不懂语言的人也是抬头一脸迷茫:“……”
略显尴尬。
听到驾蛇出行的大人,这些字眼后,虽然心中存有疑问,长离走近这些人,那哭哭啼啼的大夜国女儿,竟是她的老熟人,张泠朵。
张泠朵一见到长离,便起身跑了过来,埋头在她身上哭的更大声了:“居延姐,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我是在做梦吗,你快出去,这里又妖怪。”
她这一大哭,把周围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来,有人说道:“不是做梦,姑娘也是来避难的吧?看你的样子刚来不久。”
长离胡乱对那人应了一句嗯,便拍着张泠朵的背,擦了擦她满脸的泪水柔声说道:“你把泪水擦一擦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张泠朵听了抽抽搭搭的睁眼看,呜咽声不停:“呜呜,可我希望我是在做梦,你不知道这里缺衣少粮的,我差点被饿死了呜呜。”
那少年起身过来,问道:“你怎么会……?”转了个弯上下打量长离,继续道:“吃过一次教训了,还能有第二次,不过你既然来了,那我们有救了。”
那少年背手而立,语气多了几分笃定,长离认出这是先前金瑰阁扬言要打断她腿脚的少公子。这面庞倒是与她胡乱时期,一起打过仗的明艳女将有些相似,不过那女将回城后嫁给了太子,被小太子逼得跳了崖。
“本王这厢有礼了,姑娘可能还不认识我吧,我叫夏景,字靖淮。”
少年行拱手礼介绍自己后,继续道:“你不需要疑惑,民间谁不知道顾首领为你夜不能寐,寝食难安,走火入魔啊。”
长离面不改色,她不是没听过凌云民间的闲话,不慌不忙且大大方方微笑道:“顾首领喜欢我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没事应该想想怎么团结凌云百姓。”
见夏景被教训的话语点炸,她眯眯眼声音低沉有力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也很喜欢他。”
“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所有人不多时纷纷站立向洞口望去,巨大的蛇身在洞口盘曲几下便停了下来,随即落下一道矫健的黑影,那人手里拎着一些鱼和野兽,扔在地上,有人跑上前去捡起猎物:“大人又去捕鱼了,还带那么多吃的回来了!”
那人蒙着脸,洞口的光影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衬得硕长,一身黑衣湿哒哒的贴合肩臂垂到地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幻,即使蒙着脸都带着让人惊艳,朦胧的禁欲美。
只是长离眉头一抬,眼神里不禁透露出一些与他人不一样的情绪,那人看见她垂着的手指微颤,眼神试探性的对上她,然后转过身就要离去。
长离心中念叨一个名字,黑石,她心中虽然有火,但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直到黑石的背影消失,被张泠朵的话语提醒:“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多亏了他。”
“没事,泠朵你先跟他们一起吃点东西。”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说一句:“不要离开这里。”
让真身蛇族护住一部分人避免被妖兽吃了,这件事有人有人帮她做了,她就要去做下一件事了,破坏阵眼,脚下的波动紊乱,等她赶到的时候,黑石已经把一个阵眼破坏掉了。
她上前拦住黑石,粗鲁的扯下他的面帘子,捏住他的脸质问道:“这就是你的真皮,骗我骗的开心吗?”
“不开心。”黑石抬手扶着她的后背,紧紧搂住她,头深深的埋进长离的颈窝,闷声说道。
“黑石,请你自重。”长离垂手,一时愣神,竟忘记推开他。
“对不起。”黑石不松手,还在她耳边道歉。
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长离的口鼻,这时才发现黑石身上没有一点人的体温,压在身上的重量仿佛没了支撑,道歉声后连呼吸的声音也变得无比微弱。
“你这是多久没休息了。”长离抬手扶着他靠在树下休息,这一下,天便马上暗了下,她能感觉到,原本的五十六层禁制,少了许多。
龙珠在黑石体内,不断的重组建立新的物质能力,直到他能恢复。
身子一暖,黑石晕眩的时间仿佛也延长了,以免火光引来妖兽,长离给两人的活动范围升起一个结界,让外界看不到里面。
盯着黑石这惨白的脸,捏起左看右看,是跟阿猫有些相似,但为什么她的记忆里会认为他就是阿猫呢,难道是龙珠?龙珠又为什么会在他身上?
长离捏起黑石的下巴不停思量,不顾手里这人是否睁开眼正盯着她看,口中喃喃道:“骨头摸不出,如果是妖精的话,我为什么会看不出你是个什么妖呢?”
“醒了就好了。”长离松开黑石,抬眼盯着他道。
“龙珠为什么在你这里?为什么要冒充别人?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长离心中涌起甚多疑问,对于眼前这个不知道底细的黑石,虽然没有威胁到她,但知根知底的同伴更让她信服。
看着黑石抬手伸向她,长离不退,黑石头一歪眼神在她脖颈间不移,最后手落在肩上,大拇指剐蹭着长离自己都不知道的吻痕上,黑石呵声一笑:“看来他想起来了啊。”
“不过,这滋味还真是比梦中的要甜许多。”黑石眼尾泛起淡淡的红,讽刺的笑容爬上他的脸庞,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那个不知珍惜的小孩。
长离立即起身远离了黑石,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没耐心再跟他废话了,过后又觉得窝囊,转身又给他的脸来了一个巴掌,掐着他的衣领质问道:“为什么要骗我,我亲近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
黑石抓住她的手,转头对上她的眼:“我喜欢你的亲近,我为什么要拒绝。”
“无赖!”挣开又给了他一个巴掌。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也是默契的各自捣毁阵眼,黑石总是能在阵里捡到好东西,经过张泠朵的手转交给她,而这些东西总能在她身体快到极限的时候,起很大的作用。她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头疼的毛病每晚一犯,她总要避着人群。
真身蛇族在每次阵眼破碎的间隙,送一部分出去,开始有人不敢往下跳,但有了第一批过后就会有第二批。越来越多清醒的百姓向这里靠近,黑石借着龙珠的力量恢复他们的神志,驱散迷雾。
这天俩人在真身蛇族的带领中,摧毁了祭坛,后被五大不死鬼围堵。
吃了大亏。
一支利箭直直的扎向她的心口,如同之前许多次一样,向着她的命来的。
平静的疼,昏天黑地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