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与爱可的人界之旅,我在计划里安排了三天。毕竟是第一次带着爱可出远门,我还是想谨慎些。无论我们的身份是否遭受怀疑,是否被其他不怀好意人士盯上,我都会在三天后带着爱可离开这里。
懂事的爱可没有耍小脾气赖着不走,虽然她看起来还是意犹未尽。我答应她如果有机会还会再来人界,也可以待得更久些。
——前提是,人界这堆烂摊子他们自己能收拾得起来,我可不想让爱可以后所见的人类都在地上爬。
“呃……”
看着地板上被捆绑起手脚,裸露在外的皮肤如搭在晾衣绳上的破布一样松垮地挂在枯槁的躯干上。这或许“原本”是一个女人,因为瘦弱到这个地步的她,纤细的骨架清晰可见。她的喉管轻微颤抖,口中逸出古怪的声音,仿佛在哼唱某个不成调的歌谣,听着着实有些诡异。
“哈哈,这下即便是您,也会奖励我的吧。”
小偷会长坐在沙发扶手上,笑得一脸得意。他的脚边随意丢弃着一只破旧但结实的麻袋,那正是用来搬运地板上这位“人类”的作案工具。
我气定神闲地坐在休息室的独立沙发上,身体前倾,在把手中茶杯放在茶几桌面的同时,迅速用魔力感知探查了“这东西”的情况。
显而易见,这家伙就是我们一直在追寻的“丧尸”——拥有超常恢复能力、但在生命体征上被认定已经死亡的人类。
一直只能从那些彻底死去的诡异尸体上取得样本的小偷会长,如今突然带来一整个活的给我,确实是意料外的惊喜。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算人类那边防守得再严谨,保持了一年多没有破绽的他们也难免懈怠疏忽,被抓到空子只是时间和机遇的问题。
这次捡漏之后,人类那边恐怕又会重新重视起来,再有机会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我只是大致检查过这东西的状态后,立刻就把它送到了方士那边。
“研究它,要快。”我在方士提问前就表达了这事的紧急程度,“我要知道它是否存有神志,能够实现超自愈的力量来源,以及导致它有如此变化的诱因。”
方士安静地听完我的指令,神情肃穆地略一颔首:“我明白了。请问我是否可以向您索要些实力尚可的助手,如果能有相关的学识积累就再好不过了。”
看来我魔王城里这些魔族对方士来说只是打下手的杂役,在研究上帮不了多少忙。
“知道了,我让伽门列家主配合你。”我道。
那边方士已经推着轮椅来到了捆绑着“丧尸”的床板前,闻言又推着轮椅转向,面对着我略一倾身:“感谢您,陛下。”
最后看了眼被用布条缠住嘴巴、口水还是浸透了布料开始下淌的“丧尸”,我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这症状有传染性吗。”
方士已经手脚麻利地从“丧尸”身上抽了一管血液,如果我没有看错,他这一针可是扎在颈动脉里。但即便选了这么个采血的位置,看他稍显费力的动作,可能这具躯体里所剩的液体已经不多了。
一边把针管里的液体缓慢地灌进采血袋,回应我的方士这次没有抬头:“我以为这种‘病症’完全是一具躯体从内而外的完全重塑,不太可能仅凭简单的接触或体液互换就能达成……啊、您不必担心,等您离开后我会封锁这间房间,严格管理每一个进出这里的魔族。”
我确实有点怀疑这丧尸会是某种生化武器,既然方士懂我意思,我也相信他会按照我的想法妥善处理。
保险起见,我在离开这间房间前把打下手的仆从,连同我自己一并高温消毒了一番。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病毒、细菌或者蛋白质有没有魔法耐性,会不会对高温的抵抗能力更强一些呢。
我的疑惑意料之中地得到了公爵千金的鄙视,但谨慎如我还是在这天避免了本体与爱可的接触。
人界的暑假期间,秘书返回魔王城的次数明显减少。每次回到魔界,她的踪迹更多是在拉米亚斯家族所在处停留。公爵千金曾当面挖苦过她,说她不想工作就直说,何必偶尔露面装模作样。
我在秘书请罪时直接表明秘书现在是离职状态,向我汇报行踪完全是我的授意,当时可把公爵千金气个够呛。
在等待方士研究出名堂的时候,我用分身前往了勇者留给我的集合地点。比预定时间要早,因为我打算先在周围勘探一下情况,好好排查一下那小子可能设下的陷阱。
地图上显示此处是一座村庄,等我实地看过后,觉得用村庄遗址来形容更贴切。此前,我也安排了魔王城的魔族前来调查,他们判断这附近起码有半年没人活动过了,所以勇者拿来的地图到底是多久之前的古董。
这里建筑的残破程度有些不太寻常,但所处位置偏僻,魔界里没有对这个村庄经历的文字记载。小偷会长那边我也下了调查任务,但这快半个月了愣是没有一点消息。要不是他中途还来送了一次尸体,我甚至以为他在调查途中被灭口了。
按照我所了解的情况,盗贼工会的效率向来广受好评(只要钱给的够)。但只是调查一段发生过的小地方的历史,他们可没理由会这么拖沓。
“不普通”,这大概也是勇者约见我——让我看见这一切的理由,综合一切线索,只能说明这地方跟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结论并不在我意料之外,让我在意的另有其他——
“咦,你居然这么积极,来的很早啊。”
我听见身后开朗的招呼声,面无表情地插着兜转身,与那双蓝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勇者。”看着他朝我扬起的、招呼的手,我单手插着兜站住没动,“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回答我。”
或许被我森冷的语气所震慑,勇者的笑容逐渐收敛:“……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勇者的神态……不像装的。从鼻子里缓缓呼出一口气后,我朝着勇者缓步走了过去。
有我异常的表现在先,勇者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见我靠近,勇者的肩膀矮了一下,压低声音问我:
“在我身后?”
真是敏锐的家伙。我看着勇者身后那片荒原,随着夕阳火红的余晖愈发浓烈,龟裂的土地升起浑浊的烟雾,如日食般逐渐吞噬着所剩无几的光亮。
……直至我和勇者彻底被这片黑暗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