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老汉无论穿着模样,都像个庄稼人。可吴海之却清楚,这是普天之下最最难缠之人。
黑老汉本名叫朱浩然。传说战国时期刺客朱亥的后人。当然这个名头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害怕。真正让他束手束脚的,是那场亲眼所见,发生在六年前的清风驿血案。
六年前,正是后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周世宗柴荣开展的伐辽之战使契丹人连连败退,连失益津、瓦桥、淤口三关及瀛州、莫州、易州等地。在这种失地丧师的情势下,契丹人终于对南唐多次请兵夹攻后周的来聘做出了回应,契丹皇帝主动派出国舅出使南唐,以求联合对后周进行南北夹击。
契丹国舅长途跋涉入唐,夜宴于清风驿,正当笙歌燕舞,酒兴正酣之际,朱浩然从天而降,手起刀落收走了契丹国舅的人头。
而后,纵使馆中高手尽出,却也不能阻拦其离去,更是被朱浩然一人一刀取走一十五条人命。国舅被刺杀,此后南唐契丹失和,制衡中原的计划也画上了休止符。
一场刺杀,仅仅是一人一刀,便改变了天下的格局。
那一战,朱浩然直从清风驿杀到了东然河岸。他提刀浴血奋战,杀的浑身溅满了鲜血,就好像这人世间生啖血肉的恶鬼一般。
如今虽过去了六年,可那一幕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作为当时的见证者,深知此时妄动不过是找死罢了
他握紧的拳头又松了下来,心中告诫自己要时刻保持耐心。
对决很快就要开始了,所有参加比试的人都各自做着准备。
夜枭的拳脚比试自然有夜枭规矩。归结下来不过六字:简洁、快速、致命。要求十招之内定胜负,分生死。
只因夜枭的将士多在敌后,不可与敌人有过多的纠缠,多浪费一点时间,就多出一分危险。所以只允许十招之内降服对手。
第一个登场的便是王鹏。王鹏摇晃着胳膊走入场地中央,今日朱将军来了,他说什么也要表现一番。
孙延召振臂以示鼓励,喊道:“二哥!”
王鹏则挥手回应道:“瞧好吧。”
此次他的对手身材上就吃了大亏,两人站在一处,就好像一头大棕熊对上一头梅花鹿,还没打上,就好像胜负已分。
鲁文山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王鹏也不用什么巧妙的招式,就像大棕熊那般,仗着皮糙肉厚,一身蛮力,压低了身子扑了过去。
面对这等庞然大物,他的对手有些不知所措。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只一个照面,王鹏便抓住了对手的肩膀,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摔在地上。
只听这新兵疼的哎呦一声,额头砸在坚硬的冻土上,顿时眼冒金星,额头起了大包,好似南极仙翁,瘫软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一招制敌!
王鹏开心得就像一个孩子,拍着胸脯,绕场一周后才退回到孙延召的身旁。
朱将军两手互插在袖中,冷眼瞧着王鹏的表现,摇头道:“咋咋呼呼的,啥也不是。”
鲁文山插话道:“这回各项考核,除了契丹语外,其余皆不如当年。”
“毕竟老了十岁,又舒服活了这么多年,能这样也算不错了,”刘唐说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朱将军瞪着眼睛,呵斥道:“老夫都没说老,哪轮到你们了。”
鲁文山不敢接话,赶紧宣布下一场比试。
而后的两组打斗也是稀松平常,很快就结束,看的朱将军只打哈欠。到了第四组,则是孙延召对阵吴海之。两人来到场地中央。
朱将军来了精神,问道:“你们看谁能赢啊?”
鲁文山说道:“自然是吴海之。”
刘唐犹豫了片刻也说道:“应是吴海之了,之前兵器比试见过他的家传剑法,确实厉害,拳脚应是不差的。即便是我和文山,怕也拿不下。”
“哦?还有这等本事。那可要好好瞧瞧。”朱将军微微点头。
随着两人来到场地中央,鲁文山高声道:“开始。”
孙延召、吴海之两人同时一拱手,喊道:“请!”
此时的校场就像一座象棋棋盘,两名棋手都在考虑如何在十步之内将杀对手。孙延召先手,脚下猛蹬,率先一记冲天炮击其面部。
可吴海之好像早就看透了一般,侧身轻轻躲过,随即一拳回击对手肋部,就待孙延召想要格挡之际,突然化拳为掌,手掌犹如一把铁钳紧紧钳住了孙延召的手臂,另一只手化作手刀劈向其肩膀。
朱将军微微点头:“分筋错骨,这一手不错,才刚接手就有杀招。文山可知这是哪家的功夫?看着倒是有点眼熟,总觉得哪里见过啊!”
鲁文山摇头说道:“招式柔中带刚,不像是军中的。看似轻飘飘不着半点力,可每一招都暗藏杀机。”
刘唐也道:“与他的剑法类似,应该也是家传的吧。”
场下,孙延召叫苦连连,他万万没想到吴海之手法娴熟,双手快如闪电,这一下如若化解不了,自己这膀子就要被卸掉。电光火石之间哪容得深思熟虑,下意识的提起右手挡住对方手刀。可不料想一道黑影后发先至直击他的肘部。
“啪”的一声,吴海之的脚尖准确地踢到孙延召手肘的麻筋上。这一下,孙延召半边身子都麻了。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恐怕不是吴海之的对手。
吴海之一击得手,双目寒光四射,以指为剑,直插孙延召的咽喉。此时的孙延召一只手被钳制,而另一只手却还是麻的,面对吴海之的剑指,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就要破釜沉舟,突然一个下潜,猛地冲向吴海之的腹部。
这一招不按常理出牌,吴海之更没想到孙延召会这般鲁莽,赶忙松开手,双脚向后一蹬,想要跳出圈外。可他却也低估了孙延召这一个月跑山的苦练。
孙延召感到手臂一松,信心倍增,就犹如一只发了疯的豹子猛扑向吴海之,双手环绕在其腰间。
吴海之猛烈挣扎,而孙延召的两腿就好像大树扎了根一般,纹丝不动,任由吴海之如何挣扎也不能脱困。
反之吴海之慌乱之中,后退时一脚踩到了坑洼之处,脚下不稳摔倒在地,被孙延召压在了身下。
场中巨变不过一眨眼之间,吴海之本还胜券在握,如今却已处于下风。一场拳脚比试,此时已变成了一场乱战。
吴海之改用拳头锤击孙延召的后脑,却被孙延召压住大臂不能自如发力。同时孙延召的额头紧紧抵住吴海之的胸前。
冬天寒冷,两人穿的都是厚实的毛皮衣衫,可孙延召却感到脸上触及一团柔软,软的像是挤到了棉花上,同时还嗅到一股莫名的气味。
他心想:吴海之的身材颇为瘦小,胸膛怎么会有这几两软肉?这又是为何?
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赶忙松开了吴海之的双臂,猛地蹦起冲鲁文山道:“十招到了。不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