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茫然,不似作假。
王老鸨道:“既然入了我们百春楼,就是咱们百春楼的姑娘。以后你随她们喊我一句王妈妈吧。”
“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以后就随我姓。”
“名字就叫珠玉吧!如珠似玉。”
“丑话说在前头,咱们这地方是做皮肉生意的。”
“都到这里了,就不要讲究什么三贞九烈的!”
“男人,那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可得把他们笼络住了。”
“甭管什么手段,只要能让男人在这大把花钱就是好手段。”
“你再过两年,也得挂牌子出去接客。”
“不可能白养你。我在你身上花的钱,是借给你的。等你能挣钱了,连本带息还给我。”
“听话呢,就有饭吃!能挣钱呢,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要成了咱们这儿的头牌姑娘,把咱们百春院的名声打出去,我就会把你捧着供着!”
大公主点头。
“好!”
她答得畅快。
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
王老鸨觉得奇怪。
几乎所有的姑娘都知道女子应该要守贞。
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每一个姑娘刚来的时候,都不想认命,还会闹腾一番。
有些刚烈的姑娘知道守不住清白的身子,还会寻死觅活的。
但唯独眼前的这姑娘很是坦然。
王老鸨道:“你知道接客是什么吗?”
大公主直接道:“叫男人在这里多花钱。”
“刚才王妈妈你说的。”
“我会努力笼络男人,多挣钱的。”
“努力过好日子。”
大公主读的书里好多是帝王之术。
所谓帝王之术。
仁义礼智信都是手段。
内核就是维护自身的利益。
只要法子管用,对自个有利,再扯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那就是可以干的。
大公主从出生起,就没有受过女子一定要守身如玉的教导。
也没人敢在她跟前提。
到底大公主的母后陆皇后自个就是三嫁的。
底下人怕提了,惹了帝后不快。
陆皇后自然也没有教。
所以大公主压根没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多么反常。
王老鸨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
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啊?
这姑娘居然不知道女子需要去守贞。
这是最该知道的吧,就连贫穷的人家也要三令五申的事儿。
但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
这姑娘就这么顺利地接受了。
王老鸨原本准备了一堆狠话,见人那么自然地接受了,也就不用再说了。
“接客就是陪男人。”
“陪他们吃喝玩乐。”
“陪他们睡觉。”
“你要不用陪他们睡觉就能得到银子那是你的本事。”
“院里的姐姐会教你怎么讨好男人的。”
“我也会教。”
“你要用心去学。”
大公主道:“好。”
如此,王老鸨就叫丫鬟把人带下去了。
另一头,何贵人一直病到了隆冬,才渐渐好转。
但麻烦并没有因为她病着而没有找上门。
她千辛万苦来到辽东,但并没有过上她想象中的清静日子。
根本就不存在能闭门隐居。
甚至和诗词里说的那种归园田居的悠闲生活完全不同!
何贵人这个有钱财但无权势护佑的孀居妇人就这么被村里一群人盯上了。
好在何贵人是刻意往老丑里装扮,没惹人注意。
可村里这一大帮人都不是图人的,他们见那次何贵人买地出手那么阔绰,就瞧中了何贵人手里的钱财。
谁会嫌钱少呢?
何贵人居住村里的人三天两头过来找事。
要么说是为官府收各种乱七八糟的赋税,要么打着为村里的事捐钱的旗号伸手问陆贵人要银子……等过了一阵子,他们发现没有人为何贵人出头,就直接问她要银子了。
何贵人想不给,门都没有!
一家人总要出去买这买那吧。对不起,路不给走。
还时不时有人在门前吵吵嚷嚷的,就说何贵人的手下哪里得罪了他们,不依不饶来讨赔偿。
没理,也要硬是扯上几句。
不给,那就继续闹。
泼皮无赖不要脸的做派。
根本没办法讲道理。
何贵人也试着派人去找官府。
可她的人压根就走不出村庄,更别提找到官府了。
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
而官府不直接治理村子,而是要通过里正族老等人。这些人早就达成了默契,一起在蚕食何贵人的钱财。
还有人更过分的,直接派了媒人上门。
说是要给何贵人讲一门亲事。
张口就是何贵人没子女,得尽快成婚生下子女,这样才不至于断子绝孙。
言语之间对何贵人极其不客气。
把何贵人气得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又病了几分。
但她带来的人数有限。
村里则是人多势众。
原本就是双拳难敌四脚。
偏偏人家村里也没有打打杀杀的,就是这么零零碎碎给罪受,然后找各种由头去问何贵人要银子。
就算真闹到了官府那儿。
人家处理这种邻里纠纷的法子,也就是和稀泥。
而何贵人给了点银子。
村里就能消停两日。
没过多久村里就会跟之前一样。
而且送走一拨人,又来一拨。
甚至有时候几拨人同时到。
何贵人疲于应付。
整个人越发不好了。
何贵人以往遇到的人都彬彬有礼,哪怕争斗,也会客客气气互相行礼,面子上会走动。
她哪里见过这种人?
不考虑颜面的。
把贪婪明明白白地抬上了桌面。
眼里只有赤裸裸的利益。
而且为了这个利益,他们会像蚂蝗吸血一样扑上来,根本就不管这个样子是多么丑陋。
何贵人考虑过搬家。
但这世道就是这世道。
没有人护着的寡妇,日子的确是很难熬。
她搬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
但就这样过下去,等待何贵人的日子会越来越糟。
何贵人思来想去。
她得找个人护着她们。
花了重金,请了里正上门。
她很无奈。
以往里正这种连官吏都算不上的人,根本不配来到她跟前说话。
但现在这种人却拿捏着她。
真是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啊!
何贵人道:“妾身寡居在此地,想清修。还望大人成全。”
她明明白白地开出了能在此地安静居住的价格。
里正自然是没有立即答应。
两人来回掰扯了好几轮,最终商量好了。
何贵人每年私下里给里正一笔钱,再明面上给村里一笔钱,然后就可以安然住下去了。
果然,何贵人付了钱。
她这里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