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声嘎然停止,舞姬们收起羽扇,纷纷躲到角落。
乐府管事赶紧挥手让她们从侧门出去。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做奴婢的,能躲最好都躲得远远的。
丽姬眼神惊恐,脖子被月芮安掐得发紫。
第二次,这已经是第二次,
月芮安仿佛是她天生的克星,一次又一次的让她颜面扫地。
上次在凌月宫,大庭广众之下,她堂堂一个羽族宠妃被她按在地下羞辱;这一次,当着她的兄长,当着这么多母族家人,她又来让她难堪!
“月芮安,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放手!”
金鸿大声喝止。
月芮安却看都不看他,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我再问一遍,池影在哪里?”
金承逸听到池影的名字,下意识猛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月芮安,
不过他很快又坐下了,
那个人,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生死都与他无关!
他强迫自己沉住气,拿起酒壶倒酒,手却不听使唤地微微发颤。
大家都被月芮安问得摸不着头脑,
只有两个人心知肚明,
丽姬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用余光看了看下面的云觅夏。
对方吓得跌坐在地上。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大家都在看着月芮安。
云苏走上前试图帮他的妹妹解围,
“幻月仙君,你先放开她!咱们有话好好说。”
月芮安回头看向他,又看了看周围挂着百寿图案的喜庆布置,
“这么开心!想不想尝一尝生日变忌日的滋味?”
金鸿对月芮安的忍耐到了极限,
“放肆!这是丰栖谷,不是你的辉夜天!你自己的徒弟不见了,怎么跑来这里找人?”
月芮安冷冷地看着他,
“我的徒弟为什么会不见,你们心里最清楚!”
除了他们,还有谁会对池影不利?
“我劝你们最好识相一点,乖乖放了她,不然!我要你一起陪葬!”
丽姬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大口地吸着气,好像一条濒死的鱼。
她连滚带爬地爬到金鸿脚下,抱住他的大腿,
“陛下,救命!”
后面的侍女赶紧把她扶起来,
金鸿抱稳了她,
“月芮安,你动脑子好好想一想,我们与她无冤无仇,做什么要抓她?你速速离开,到别处寻去,不要在这里闹事!”
“无冤无仇?”月芮安狠狠地盯着丽姬,又看了看金承逸,
“今日日落之前,我要见到池影平平安安地回到锁灵岛!如若不然,在座的各位就准备好一起上路吧!”
她在虚空中闪现几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招澜宫宫门,又消失不见。
刚才已经在这里四处找过,没有找到池影。
她才不得已故意出来吓一吓他们。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丽姬抓起地上散落的酒杯,朝着月芮安的方向扔过去!
她的眼睛快要气得冒出火来,她又看了看云觅夏,好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她们的举动被金承逸看在眼里,出了宫门,他对身边的近卫说:“给我盯住云觅夏,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
云觅夏坐在受到惊吓的丽姬身边,留下来安慰她,其他人都离开了招澜宫。
“姑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反正人不在我这里,他们找不到她,无凭无据的,能奈我何?”
一天前,在离凤安城几百里外的远洋小岛,
出海捕鱼的渔民用来临时歇脚的小木屋,由于长时间没有人使用,已经被海风吹得破烂不堪,吱呀作响,怎么都关不上的两块木板,勉勉强强可以称之为“门”。
池影被人用捆仙绳绑住手脚,穿着布条的竹筒堵住了她的嘴巴,一块黑布把她的眼睛蒙得严严实实。
最先恢复意识的,是听觉。
隐隐约约仿佛听到海浪的声音。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睛被束缚着看不到东西,只能尽量蜷缩着身体,去找墙,想要找个结实的地方靠。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谁抓的她?他们想干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池影脑海里打转,她挣扎着,喉咙不停地发出声音,
“唔!唔!”
她发现自己一点法力也用不上!
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
一个声音说:“人我给你抓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池影听那女人的声音有点熟悉,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是谁。
云觅夏蹲下来,抓起池影的脸左右看了一下,
“是你?原来你就是月池影!”
她认出来了!那个之前躲在草丛里偷偷摸摸的小厨娘,竟然是月族的仙子,还是和金承逸有婚约的人。
难怪逸哥哥那么偏袒她!
就是她,挡了自己当太子妃的路!
云觅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她唤出九韶鞭,一鞭子抽在池影身上,觉得还不解恨,又抽了第二鞭。
“嗯!”
池影痛得直打滚,九韶鞭可不是普通的皮鞭,一鞭子下去可以把人打得神魂分离,
这种痛楚她太熟悉了,
是云觅夏!
池影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想不通云觅夏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只是抽两鞭吗?你也太仁慈了!”
池影听出来了,另外一个人,是丽姬。
她拿起云觅夏的鞭子,再加了几鞭,池影的衣服被撕烂了,染了一大片的血。
她又抓住池影的衣领,把她拽过来,
有一片冷冰冰的东西贴在她的脸上,拿开,又贴上,
“我划花你的脸,看你师父会不会心疼!”
池影吓得直往后退,可是已经太迟了!
一道口子从眼角一直划到下颚,又长又深,血从上面流下来,滴到地面上,开出了几朵小花。
“我看你还敢得意!还敢矫情!”
另外一边也被她划了几道口子。
池影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
身上的痛她可以忍,可是脸上的伤口她忍不了,有几个女孩子不爱惜自己的容颜?
“当!”
丽姬把沾着血的小刀扔到一边,
“把人给我看好了!我过两天再来陪她玩!”
招澜宫。
丽姬躺在床上,云觅夏用湿了热水的帕子帮她敷伤口。
“真是气死我了!她月芮安是个什么东西!几次三番地羞辱我!”
她坐起身,一把把帕子丢到地上,
“我要让她后悔!后悔今天干的蠢事!”
她对云觅夏说:“你去把那个豆芽菜给杀了!”
云觅夏虽然平时跋扈,却没有丽姬那么狠的手段,她既胆小又怕事,
“姑姑,我看算了吧!那个幻月仙君看起来好吓人!如果我们杀了她的徒弟,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怕什么!就是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太子他才不会喜欢你!”
丽姬瞪了瞪云觅夏的侍女新巧,
“你去办!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
新巧领命,飞出了招澜宫。
金承逸的近卫躲在宫门外的墙角边,他看到飞出去的新巧,赶紧回少羽宫禀报。
小岛木屋内,
池影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她脸上的伤口变成了暗红色,远远看上去像一朵暗夜里的玫瑰。
她的手腕脚腕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因为她越挣扎,捆仙绳收得越紧。
她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新巧在门外吩咐看守的黑衣人,
“奉丽姬娘娘口谕,杀了她,不要留活口!”
池影心内一惊,不行不行!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还不能死!
黑衣人一句废话都没有,提着刀走进来,
眼看他手中的大刀就要砍到池影的脖子,
一双黑色大翅从她背后展开,死死地护住她,
黑衣人竟有些失神。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蹲下来抓住池影,
“荣平王颜修明是你什么人?”
池影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
黑衣人将她嘴巴里面的竹筒摘了下来,“你快说!”
“哈!”池影深呼吸一口气,“我,他是我……”
父亲这两个字太陌生了,她一下子说不出口。
新巧见那黑衣人迟迟不动手,走进来骂道:
“少跟她废话,快点动手!”
黑衣人拦住她,“不行,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能杀她!万一她是小主……”
新巧冷笑了一声,
“什么小主?荣平王早就没有了!你以为你还是他的部下吗?你现在是武阳王的人,丽姬娘娘才是你的主子!”
新巧一掌推开了他,手中的长剑直直刺向池影的胸口。
黑衣人将那长剑一把握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两人在屋内打了起来,
屋外,似乎也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几声闷响之后,门外的两个黑衣人已被放倒!
身穿镶红铠甲的卫兵冲了进来,抓住了新巧和那个黑衣人。
金承逸也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池影,心骤然痛了一下,赶紧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颤颤地解开了蒙住她眼睛的黑布,
“池影!”
他告诉自己他来这里,只是不想羽族和月族再生事端,
他告诉自己无论她怎么样,他都不会再管她,
可是当他看到池影全身血淋淋地躺在那里,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们两个掉进了水里,池影紧紧地抓住他,在他耳边说,
金承逸,不要放手!不要放手!
原来由始至终,他都不曾松开手,
他没有办法松手!
长时间的蒙眼,让池影的眼周红了一片,她浓密的睫毛缓缓上抬,里面全是泪水,
这个让他恨,让他痛,让他疯的人,
用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软而无力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金承逸……”
他便再一次陷了下去,堕入无尽的沉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