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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勤斋小花园

大概是皇帝长居此处的原因,这里的花卉种类和精美程度比之御花园还要胜上三分,欣荣漫步其中,眼花缭乱间,听见几声颤巍巍的鹿鸣,娇弱又清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抬眼便看见眼前湖边树荫密布处,若隐若现枯枝般的鹿角,欣荣渐渐靠近,对上了一双清澈见底纯真无辜的双眼,浑身雪白如雪,眼眸灵动异常,似是不怕人,不仅不避开,反而是直愣愣地看着靠近之人,似乎是在疑惑。

欣荣轻轻抬手,轻而易举地便抚摸到了它绵软温热毛发,欣荣两眼放光,掌心下是小鹿稳健有力的肌肉跳动,十分神奇。

“这是地方上献来的神鹿...”

身后熟悉的低沉声线,欣荣顿了顿,有些期待:“皇上要送给欣荣吗?”

“如果欣荣喜欢的话。”

那日猎场她轻而易举地获知了自己的喜好,却吝啬告知任何关于她的兴趣所在。

好在他姑且算了解她,靠自己了解投其所好。

乾隆看着她,从她灿若繁星的眼眸里便能看出她的喜爱,却还是想让她坦诚一次。

“欣荣喜欢吗?”

通体雪白的小鹿,她只在话本子和志怪小说里见过,话本子里面的神兽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如书中所写的那般纯洁神圣,她无法拒绝。

欣荣唇瓣轻抿,实在很难违心说不喜欢,只能不自在地点头,随后有些不服气,也有些别扭。

“皇上怎么知道欣荣喜欢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透露。

可他就是知道。

就像那日画舫上,她的喜好和口味他似乎一清二楚。

“因为朕想知道。”

这话听着就很模糊和意味深长,欣荣下意识戳破他的暧昧,不以为意。

“因为您也想赢对不对?”

就像她费尽心思想要打动他一样。

注视着她眉宇间的张扬肆意,乾隆不置可否,不再辩解什么,只专注地看着她与小鹿嬉戏玩耍,动作间湖水荡开几圈涟漪,女子娇媚的笑语和空灵的鹿鸣掩盖了晚夏焦躁的蝉鸣。

是不一样的。

他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想知道自己的喜好,层出不穷地花心思讨好,是为了那个赌约,为了获得胜利,为了不成为输家,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把高高在上的皇帝拉下神坛...

但他...

似乎只是因为想知道而已。

......

淑芳斋

大婚当日,沉寂许久的淑芳斋也变得热闹起来,奴才们前前后后忙活得热火朝天,宫内宫外挂满了喜庆的红绸,一切都是热闹而欢快的,除了出嫁的两位新娘。

与小燕子同日出嫁,甚至嫁妆都是与她同规格,嫁衣也相似,这对紫薇来说是一种无言的羞辱,是以即便是得偿所愿嫁给心爱之人,她也高兴不起来。

对于小燕子来说也十分膈应,她无视紫薇厌恶的冷眼,只盯着铜镜中自己消瘦的容颜,即便是染了脂粉也看不出几分红润,全然不复之前的容光焕发。

鲜红的盖头自头顶覆下,视线被红彤彤的丝绸遮盖,小燕子被嬷嬷扶进花轿,在花轿起行的时候,听见嬷嬷在劝永琪上马,似乎很是为难,但最终迎亲的队伍还是顺利出发了。

这是她的新婚日,她和永琪都曾经共同期盼过无数回的日子,可如今只剩下了满目疮痍。

她已经回不去了,永琪也回不去了。

小燕子扯了扯嘴角,花轿轻微摇晃间,她摸了摸袖间的锋利,放弃了最后一丝犹豫。

好在一切的痛苦都即将在今天结束。

成婚之前,五阿哥还是被赐了荣亲王的封号和爵位,搬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府邸,只不过府邸的准备工作和婚事一般,一切从简,理由依旧是国库不丰裕,需精简预算,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皇帝的态度。

愉妃看着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新府邸,已经心如死灰,在儿子新婚之日脸色青白冰冷,做不出任何喜庆的模样,等花轿落下,新娘被迎出来的第一瞬间,甚至掩不住恨意。

皇帝和太后坐在上首主婚,欣荣就站在太后身边,视线扫过手牵红绸两端预备拜堂的两位新人,一个隔着盖头也难掩低气压,一个面露痛苦,仿佛不是新婚而是赴死。

极具戏剧性的一场婚礼。

欣荣避开半步,躲开两人的拜礼,正挨近新娘的边上,欣荣不经意间垂眸,便注意到有寒光闪过,在新娘的袖间。

好像有危险。

欣荣下意识转眼看向皇帝,下一瞬便见宫卫队伍中窜出一道身影,长剑寒光突闪,剑锋直指皇帝,划破了热闹的新婚氛围,引发了无边的惶恐和慌乱。

“来人——护驾——”

太监尖锐恐惧的惊呼响彻礼堂,欣荣注意着皇帝的动态,下一瞬余光中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犹豫之间,冰冷锋利的东西朝她袭来,欣荣正欲躲闪,眼前突如其来出现一道宽厚的身影,那匕首被他牢牢握在手中,鲜血从紧握的手心渗出,滴落在地面上。

场面一阵死寂。

欣荣愣愣地想,他不会是真的要用苦肉计吧?

刺杀的人很快被按住,小燕子一身华丽的丝绸嫁衣已经染上了灰尘,被压着跪到了皇帝身前,眼神满是不甘。

天知道欣荣站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她有多想立刻就杀了她。

她的仇恨难以掩饰,她也不想掩饰,所以趁着萧剑出手的时机,她算准了角度朝着欣荣出手,只需要一瞬便能划破她的脖颈。

可皇帝偏偏替她挡了这一下。

甚至永琪也飞身想要救她...

她何德何能?

欣荣没有出事,永琪松了口气,回过神来看着满脸仇恨的小燕子和萧剑,难以置信:“为什么...”

小燕子撇开视线,并不欲与他多言,萧剑却愤愤不平,誓要将心中的仇恨宣泄出来。

“为什么?”

萧剑即便是被强压着跪下也努力挺直脊背,闻言满是嘲讽:“你该问问你的好皇阿玛做了什么。”

“他昏庸无能,草菅人命,有今日之事也是他的报应。”

他只可惜没能亲手杀了他。

手心的鲜血还在持续泄出,乾隆把那匕首扔在地上,只冷冷的看着被羁押的两人,并不像永琪那般多问,他对他们的苦衷和理由并不感兴趣。

他执政这么多年,刺杀暗杀不知多少次,早已经失去耐心探究刺客的苦衷和身世。

他只知道,螳臂当车,势必会撞得粉身碎骨。

乾隆只摆摆手,依旧平平淡淡,威势却无端压得众人心颤。

“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御书房。

一场闹剧草草结束了本该热闹的两场婚礼,将刺杀的两人拘捕后几位主子都回了宫中,太后受了惊吓,陪着皇帝处理完伤口便早早地回宫去了。

欣荣习惯性跟着,却出乎意料地,被太后留了下来。

“好孩子,你替哀家看着皇帝处理好伤口,否则哀家不放心...”

实际上,很明显是想撮合她和皇帝,毕竟皇帝刚刚众目睽睽之下救了她,气得令妃和愉妃脸都绿了,甚至自诩断情绝爱的皇后,也脸色难看。

连她自己都轻微惊讶。

欣荣只能留下,走进内间,便对上了皇帝如秋水寒星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