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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似乎病了,下旨召太子回京。

启程回中原的那一天,西洲的风也罕见地变得和缓起来,小枫也第一次,在送行时看见了再次失忆的李承鄞。

苍茫的草原上,策马扬鞭的青年无比意气风发,好像一如往昔的稚气,但整顿随行军队时,也能看出几分历经千帆后的铁血和冷硬,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无法动摇。

但还记得给心爱的女孩带花。

即便失了记忆。

“殿下快去忙吧,瑟瑟与九公主待在一起便好。”

只需一句话,等青年略显紧张地离开后,小枫才开口,有些复杂。

“他会记起来的。”

李承鄞显然还记得她,在她靠近时,甚至会下意识地防备着,好像怕自己与瑟瑟说些什么,这一点上和从前一样。

但又莫名地很听话。

“他不会。”

“总会有那么一天。”

会记起来,他最爱的人,亲手将他推下了悬崖,想让他死。

这大概算是李承鄞的报应。

只是那时,瑟瑟怎么办?

“如果他想起来了,可能会恨你…”

“不会的...”

指尖的野花芳香四溢,瑟瑟垂眸看了许久,轻笑着回答,“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殿下不会恨她。

声音很低,但足以让小枫听清。

小枫又想起她曲解的那句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疯子。”

李承鄞是心狠手辣的疯子,瑟瑟也是不择手段的疯子。

她不是出于恶意的责骂,只是惊异之下的陈述,瑟瑟也不因此恼怒。

甚至有些解脱和释然。

她的确是疯子。

时时觉得被困在那样的梦里,像是无望的囚徒,又像是阴暗的幽灵,偏执被刻在了骨子里。

但还有人愿意救她。

不远处队伍整装待发,为首的青年招手示意,即将启程。

“西洲很漂亮。”

瑟瑟感受了一下微风,闻到了风里清新的草木香,回头看她,“我们很快便会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小枫明白,这是中原铁骑有生之年,不会再踏足西洲的意思。

连绵的风吹的队伍的旌旗飘扬,声音有些飘渺,等人消失在眼前,小枫才听清她临行前的话语。

她说:“九公主,你该回家了。”

————

皇帝死了,死在了明月的手里。

每每忆起此事的时候,明月总觉得可笑,又有些莫名的悲哀。

皇帝好像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但至死,都只以为她是要寻死。

所以当着她的面,换掉了她面前的碗碟,却没想过她想要的,是皇帝的性命。

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狠得下心杀了他,觉得自己能做的最多的,不过是以自己的死来让他痛苦。

她曾经可能这般想过,但现在不是了。

她本可以掌控主动权,何苦要被动地成为别人牺牲的对象,所以她下了手,皇帝死在了他莫名坚定的自信之中。

至死都不愿唤一声她的本名,好像这样就能无视他们之间的血仇一般。

但她是陈家的女儿,是陈嫣。

始终不是明月。

皇城也不绝对安全,即便成了皇帝,李承鄞也再次受了不小的伤。

皇帝死了,皇后即便与他暗中争斗多年,但心里依然对丈夫有着深不可移的敬爱,甚至深过了对李承鄞的母子之爱。

所以得知皇帝死讯之时,趁人不备持簪子想要刺杀,目标却不是李承鄞,而是他身旁的少女。

新帝登基,他身旁的少女已经是豊朝新的皇后了,比肩而立的青年男女看起来真是伉俪情深。

碍眼之极。

她失了爱人,也该以牙还牙。

她或许还是不忍心对亲手养大的儿子下手,所以在看到簪子刺进儿子的身体时,一瞬间失了力气。

他竟毫不犹豫地,为那女人挡了这几乎致命的一下。

“小五…”

随着她的跌倒,往日最让她在意的凤冠滚落在地面,此刻却无人在意,皇后呆呆地看着。

“你和他…真是一点也不像…”

一个冷酷残忍如野兽,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全家去死,一个却这般情深似海,甘愿以性命冒险…

“一点也不像…”

又哭又笑,近乎疯魔,最后选择了自戕。

李承鄞没有阻拦,只是在鲜血飞溅时,下意识地将身旁的女孩遮住眼,

听见她轻问:“您为什么要救我?”

李承鄞觉得此话很莫名,但还是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

“瑟瑟,救自己心爱之人是理所应当的。”

母后说得对,他和父皇不一样。

有心的人,不可能看着心爱之人受伤 更别提死去。

只是将人护在怀中时,才惊觉这样的动作和距离,无比熟悉。

眼前浮现过许多相似的记忆,李承鄞不待回想,便因失血过多,倒在了女孩瘦削的肩上。

温热而细微的呼吸扑在脖颈,瑟瑟指尖微顿,“太医——”

赵士玄赶到之时,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妹妹眼尾的晶莹水光,转瞬即逝。

李承鄞睁开眼时,天光大亮,伏在榻边的女孩第一时间察觉,睁开的双眸里含着不自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疼。

李承鄞就着她的手喝完了汤药,想说些话宽慰她,却在张口时猛咳几声。

听见她暗含担忧的轻语:“殿下下次不许这般,太医说您伤的很严重,险些会危及性命的。”

只是险些吗?

李承鄞不着痕迹地收好帕子,忍住疼宽慰,“只要瑟瑟不受伤就好。”

一如他之前说那句话时的坦诚和真挚。

救自己心爱之人是理所应当的。

等女孩走后,李承鄞盯着手边的帕子,那背面有几滴鲜红,是咳出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