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的锣鼓声响彻了整个玉京城,沈府西南角的墙头,一个黑影翻墙而过,她自诩做这种勾当已然是轻车熟路,骄傲自信以至于到了自大的程度,黑灯瞎火中也不知道多留个心,翻身一跃,自信十足地摔进了柴火跺上,噼里啪啦的响声盖过了锣鼓声,登时响彻了整个沈府。
庆祥最先有所反应,他揣上趁手的家伙,带着一队府兵声势浩大地往南墙根上跑去,提灯映朝下,只见备来过冬的柴火散了一地,却没见到人影,庆祥在附近逡巡了一圈,和姗姗来迟的庆喜对了个眼神,两人各另一队人马分别向两个方向搜寻,大有要将这处不大的院落翻个底儿朝天的架势。
隐在角落处的楚长欢暗道不妙,她刚才跑得急,左脚不小心崴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怕是跑不走。
可若是就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
清冽的嗓音在小月门前响起,沈故言负手而来,面色阴翳得厉害,见状,庆祥和庆喜赶忙上前请罪,把刚才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本以为沈故言会和他们一道搜寻不速之客,谁料他面色反倒是一沉再沉。
眸前覆着的白雾渐渐褪了下去,他垂眼看向散乱一地的柴火,冷声责问:“不是说过不要在墙边堆放杂物,你们都当耳旁风吗?”
话落,底下众人面面相觑。
重点是这个吗?
不是那个不见踪影的“贼”吗?
“可、”
“没有可是,不过是外面的野猫过府小住,就不劳动你们这么大阵仗了,都出去。”
话说到这儿,庆喜和庆祥最先反应过来,赶忙领罪退了出去,顺道带上了门,这处偏僻的院落又重新变得静谧起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翟意晓她人呢?”在确定人都出去之后,楚长欢也从藏身的角落缓缓走出,沈故言没回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担忧地看着她。
“伤哪儿了?”
楚长欢瘪了瘪嘴,垂头去看她的左脚,毕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她不愿直说,只是小声开口:“抱歉啊,要是我肯听你的话,好好在车上等你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自打她坐上车,情绪就不太好,这些沈故言都看在眼里,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她衣服上蹭到的泥土,还有被她下意识藏在背后的手掌,眼神一黯,不等她说什么,俯身打横将她抱起。
楚长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巴,沈故言抱着她步伐稳健向里屋走去,看她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低笑出声:“不用担心,我说过无论我们在这儿闹出什么动静,外面都听不到,我没骗你。”
楚长欢眨巴着眼睛看他,似乎仍然不太确定。
沈故言垂眸看她,继续说道:“再者,殿下实在不需要说什么道歉的话,若殿下肯坐在车里等臣,那就不是殿下了,不是吗?”
楚长欢看着沈故言的眼睛,对视片刻又心虚的挪开目光,讪讪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我当然了解殿下,事无巨细地了解。”他面不改色地开口,眼神交汇处,楚长欢跟着一愣。
从他的语气里,她品出了几分居傲鲜腆的味道,像是出征归来的战士同他的君主邀功请赏似的,他鲜少流露出这样的情绪,这和他一贯的作风简直是背道而驰。
还没来得及琢磨更多,沈故言腰一弯,将她放进了暄软的拔步床上,檀香味一寸寸离她远去,楚长欢思绪归拢,继续她刚开始问过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把翟意晓安置到哪儿了?”
“由江婆婆带着送去南客房了。”说着,他转身去开药箱,动作间还不忘侧头揶揄她,“不然殿下以为,翟姑娘该同我住一个屋子吗?”
楚长欢被他说得喉头一梗,忙不迭地摆手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沈故言勾了勾嘴角,从箱子里取出几个瓶罐以及一条纱布,楚长欢端详着那个药箱,这比她记忆中姑臧的那个大上许多,也多了许多她没见过的东西。
还没等她看全,箱子就被他关了起来。
沈故言矮身坐到床角,轻车熟路地握住了她的脚踝,寒气未落,楚长欢被他的体温激了个哆嗦,下意识缩起脚,又被他轻易捉了回去。
“别动,冰一冰会好受点。”他大手掮着她的脚腕,一点儿也不给她拒绝的余地,楚长欢冻
被他冰得发抖,难受的同时还不忘担心他的身体:“你的手一直都是这样冰吗?”
“嗯,”他点点头,“殿下知道的,臣的身体一直不好。”
可上辈子你的手明明没有这么冰啊?
楚长欢默默腹诽着,脚腕逐渐习惯了他的温度,也确实如他所说,不怎么痛了。
身体爽利了,脑子就跟着活络起来了,她支起身子朝沈故言的方向挪了挪,大着眼睛煞有介事地同他说道:“既然这儿只有我们两个,现在……”
楚长欢拉了个长音,沈故言抬头看她,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现在,沈大人可以同我解释一下,今晚非得将我留宿的原因吗?据我所知,强人所难可不是沈大人的行事风格啊。”
沈故言压下眼皮,同样的话回敬给了她:“听殿下的语气,似乎很了解沈某。”
楚长欢轻轻嗓子,照葫芦画瓢地照抄了他说过的话:“当然了解啊,了解得事无巨细。”
说罢,她扬了扬下巴,故作高深地看向他:“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在姑臧共患难过的,我这人又不傻,你是什么人,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她顿了顿,倾过身子,认真道:“所以,外面是出什么乱子了吗?关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