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乐虽这般想,却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毕竟他也想着要在徐书面前留几分好印象。
徐书自然不知道这男人心中所想,可怜他事到如今,还没意识到这世上不但有男人、女人,还有一种名叫哥儿的生物。
牛车到底比人快,他们很快便到了镇上,徐书付过钱,问了回程的时间,就拉着沐京华朝医馆走去。
一想到少年那可怜模样,徐书本是打算全程陪护的,可他刚跟了进去,就被那大夫瞪着眼追问:“你是他谁?”
“哥哥。”徐书面不改色地扯谎。
然后,便被大夫一脸嫌弃地轰了出来。
徐书有些懵。但想着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也许这边的大夫就是不许别人瞧,很快便释然。
他瞧见外堂桌上摆着本花草图鉴,便兴致缺缺地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念花草名字,实在是无聊得很。
沐京华其实没一会就出来了,只是发觉徐书在看书,便安静走到他身边,随后便听到徐书正低声念着“木槿花”……
沐京华的眼睛登时便瞪大了,却也很快意识到,徐书并不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有些急迫地拉了拉徐书的袖子,得到徐书的注意后,忙指了指自己。
徐书便笑:“看到你了,那大夫呢?”
沐京华听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慌又急地指了指书,又指了指自己。
徐书显然还是没明白。
他这几天要去上工,晚上回去便懈怠地很,两人平常也不过是吃饭,洗碗、洗漱、睡觉这样简单的交流,徐书就没怎么再教少年手语。
也就导致现在这般局面。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徐书也无聊,便认真地猜,到底功夫不负有心人:“你说你是木槿花?”
少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是说名字?”徐书理解地快了许多。
少年又点头。
徐书看他亮晶晶的眼睛,清澈地映着自己身影,其间全是简单的快乐,笑容也真了几分:“好听。”
沐京华红了脸。
这时候,大夫也过来了,递给徐书两提药包,每提上面各叠着一张纸,写着些注意事项。
徐书看了眼显然不愿意多说的大夫,也是有些无奈了:“一共多少钱?”
大夫这才哼了一声,慢吞吞道:“补药、清热去火的药、看诊,一两银子二十文钱。”
沐京华一听这价钱,属实被吓地不轻,当即便要拉着徐书往外走。可他是拉不动徐书的,又因着小小一个,在徐书和那大夫看来,便是他正抓着徐书衣角撒娇。
徐书揉了揉他脑袋,把钱递给了大夫,又问道:“您这儿收药材吗?”
大夫收了钱,提笔记账,闻言也不抬头,仍旧惜字如金:“什么?”
“人参。”徐书从竹篓里拿出那棵五十年份的人参,递到医生面前,“约摸有五十年份。”
这人参在末世可谓千金难求,按着当时徐书的财力其实很难买到。可他所在的研究所有发年终奖的传统。
钱肯定是不好用了,领导们便合计着拿各部门研究成果来做年终奖。于是,徐书从生科部那边坑来了不少好东西。
但即便如此,他手头也不过有两棵人参罢了。
他原是打算拿人参同镇里的药材铺打通关系,以后好做生意。
但现下生活窘迫,做事也需要本钱,徐书只好忍痛割爱,先用一棵了。
想来这乱世,人参这般的贵重药材也是千金难求,他应该能拿到一个不错的价格。
果不其然,一听到人参和年份,那大夫便抬起了眼,瞧见实物后,更是眼珠子都瞪了大。
“这……这这,你是打算出手卖了?”齐怀仁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瞧见徐书点头,只觉心胸澎湃,当即拍桌道:“一口价,三百两。”
徐书也不免吃惊,他没想到这个不爱说话的大夫,给起价钱来,倒是毫不含糊。
三百两,对徐书来说是个很能接受的价格了。
但他看这大夫似乎很好欺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开始胡扯:“我先前去城南那家问,可不是这个价格。”
齐怀仁闻言一惊,他不喜欢同人争口舌,给的已经是最高价了,城南那老张头居然开得更高?
齐怀仁怀疑地看了一眼徐书,瞧着年轻人一脸淡然,不似说谎,又是十分犹豫:“最多再添十两。”
徐书看他这咬牙切齿的态度,便明白这价格确确实实十分公道,也不再逼他:“成交。”
他将人参留下,三百一十两银子便到手了。这数量太多,徐书便只取了十两碎银,剩下三百两则是拿的银票。
银票面值最少只有五十两,沐京华还没未见过,但他也只是好奇地瞧了一眼,便迅速别过头不再看。
只是徐书在沐京华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又伟岸高大了几分。
徐书数清价钱,心情大好,瞧那大夫神色复杂地看着人参,不咸不淡地开口:“我未来打算做些药材生意,看在您这次帮我的份上,以后您来我一定给折扣。”
齐怀仁却皱了皱眉:“你做药材生意,是打算进山采药?”
他下意识劝道:“这虽是个生财的法子,但这样一来,必然得去深山老林里翻找,有无收获全看运气不说,一不小心撞见什么大虫野狼,可是要丢了命的。”
见徐书但笑不语,齐怀仁也有些无奈:“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心比天高,罢了,我是劝不动了。”
徐书见他不再说,又缓缓道了谢,拉着沐京华出门离开。
沐京华显然被大夫那一番话吓到了,被徐书拉着来到镇上后,还有些惶惶,可他不能开口劝,哪怕能开口,却也没立场来劝。
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拉近同徐书的距离而已。
不过徐书却还记得少年说自己是木槿花的事情,他一边找着买冰糖葫芦的摊子,一边问:“木槿花是和你的名字同音?”
少年听见声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但很快又皱起眉,缓缓摇了摇头,其实只是有些像罢了。
木槿花、沐京华,细细比对,差别其实挺大的。
但他不介意徐书用这个木槿花来称呼他,以前他们村里便有棵木槿,就长在他家地旁。
沐京华每每在正午时分,阳光正烈时,瞧见满树美艳至极的花,身上的疲惫和饥肠辘辘的难耐好像都能暂时忘却。
可后娘却常和爹爹骂这花不吉利,早上开了,晚上便落,活脱脱短命鬼一个。骂完,还要意有所指地瞧一眼沐京华。
说的次数多了,爹爹便也不耐烦起来,寻了几个汉子,当天便把那树挖了。
但沐京华从不觉得是木槿的错。
他只是有些担心,万一徐书也不喜欢这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