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饯这东西,在徐书看来,肯定是没有糖好用的。
昨晚上沐京华昏着倒还好,今天可是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看着他呢,那委屈的模样,直让徐书觉得自己是个劝大郎喝药的恶毒坏人。
可他这话既没哄到沐京华,又惹到了一旁的曲修。
沐京华自是觉得徐书对自己好得过分,无论是蜜饯还是徐书给他的糖,都甜地厉害,让他受之有愧。
听见徐书哄孩子一般哄着他,更是脸红心跳。
至于曲修,那就是单纯听不惯徐书说他心爱的蜜饯的坏话了。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闷闷哼了一声,狠狠灌了自己一口豆浆,又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
等沐京华喝过药,徐书又哄着沐京华去睡觉,直到床上的人呼吸平稳了,才微微扯开拉着他衣角的小手,转身出门去了。
他先去了昨晚卖酒的地方,看见马还好好地拴在门口,心里松了口气,进去朝那店小二打了声招呼,感谢店小二帮他看着马。
店小二是个实诚的人,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善言辞,见到徐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听到徐书来感谢他,竟是憋红了一张脸。
直到徐书递来几文钱,才摆手说:“不用,不用的。”
徐书有些奇怪,心想着昨日这店小二好像也没这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但他赶时间也没多问,硬留了钱后便牵着马走了。
等徐书走远了,店小二才深深叹了口气,自顾自说了一句:“这人看着没啥问题啊,昨晚上是受什么刺激了?”
徐书自是不知自己昨晚闷酒喝的架势把店小二吓了个够呛,话都说不利索。他骑马往石桥村走,路上却遇到了蒋晓。
蒋晓远远看见他,就一个劲儿地招手。
徐书停下马,不等蒋晓说话,先报平安:“我找到小木槿了。”
蒋晓要问的自然也是这个,闻言他松了口气,笑地有些憨厚:“那我就专心给你盖房子去了。”
徐书却思索片刻,叫住了蒋晓:“盖房子这事不用太急了,你先建窑,等事情结束,就开始烧陶。”
“这么快?”蒋晓有些惊讶,但转念想到沐京华,很快便了然。
想来为了沐京华这事,徐书也没少破费,这是手头里的钱不够了,指望着陶窑呢。
但这对他们蒋家自然也是好事,蒋晓无条件支持:“窑好建,大家伙合计合计,一天就能弄出来一个。”
“也不用那么急。”徐书笑了笑,又道“这几日我去镇上住,约摸得五天左右,等事情结束,能有两口窑就成。”
“这还不简单。”蒋晓也跟着笑,看了看徐书的马,“你这是要去找吴公子吧。”
徐书点了点头:“怎么?”
蒋晓想了想,还是说了自己所见:“吴勇拉了个媒婆,想娶你们村的一个小哥儿,但人家爹不同意,现在还闹着呢。”
“哦,这事啊。”徐书倒没觉得惊讶,早先他听杜大娘说李自乐有个酒鬼爹时,就知道一定少不了这一关,不过吴勇这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并不担心,“那我去瞧瞧热闹。”
蒋晓啊了一声,还以为徐书和吴勇关系很好,会担心一下呢……可徐书现在这样子,算了,他一个帮人干活的,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赶紧去建窑吧。
蒋晓告别了徐书,往后山那边走。徐书则去了李自乐家门口看热闹。
现在正闹得厉害。
徐书一进门就见一个年过五十的老汉正坐在地上撒泼:“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哥儿,要个五十两作聘怎么了?”
那媒人一脸无奈地看了眼吴勇,又戳戳李老汉,小声道:“人家这位公子能看上你家哥儿,那是你家乐哥儿的福气,你现在这样撒泼打滚,搞黄了孩子的婚事,以后谁还敢上你家求婚?”
“怎么?”那好汉却眼睛一瞪,不服道,“我养大的哥儿,还不能收点聘了?”
“你这哪是一点啊?五十两可够我们农家人吃半辈子了。”那媒婆皱着眉,满脸无语,她刚才收了吴勇的钱,要是这婚事没成,钱可是要还回去的。
“呵,娶了我家儿,便不管我这老爹了?”李老汉却不管不顾,气恼道,“我家乐哥儿可不会如嫁给如此不孝顺的男人。”
“你说谁不孝顺?”
其实吴勇没觉得五十两有啥,按镇上的规矩,都是给二十两现钱和一套首饰,折合算下来,也差不多五十两。
吴勇家有钱,娶老婆本可不止这点。
但这媒婆不懂行情,只给村里的人说过媒,收了吴勇的钱又有心表现,这才一直没给吴勇插嘴的机会。
吴勇也是第一次讨老婆,自然还是愿意相信专业人士,自然也没有打断媒婆的意思。
但现在莫名其妙被骂了,吴勇也是挺有脾气的,但看到乐哥儿死死咬着唇,他还是收敛了脾气,哼了一声。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徐书来听了一嘴,倒是听明白这李老汉的意思了,还不就是想找个冤大头娶他家哥儿,一辈子给他养老送终,听说乐哥儿还有个赌鬼哥哥,估计也得顺带着养了。
但古代并非法制社会,而是以“礼”为大,一个“孝”字便能顶半边天,哪怕已经身处乱世,这礼制也无时不在,无处不有。
除非李老汉死了,否则吴勇是不可能越过长辈直接娶到李自乐的。
更何况李自乐的态度也不明确,万一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吴勇若是和李老汉硬刚,说不定还被李自乐讨厌。
徐书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索性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看。
反正沐京华在齐怀仁那边也安全,等他看清楚了李自乐如何,回去也好给沐京华解释清楚,不然这小孩整天想东想西,万一又跑了可怎么办?
茶和茶具都是吴勇带来的货,味道好的很,徐书一边品一边看,还惬意地招呼那车夫一起来坐:“兄弟,这出戏一时半会也完不了,不如坐下来慢慢看。”
他这一开口,在地上闹腾的李老汉面子有点挂不住,冷着个脸看徐书:“你什么人,凭什么进我家?”
徐书微微一笑:“在下徐书,不才,是这位吴公子的朋友,来您家呢,自然是等着和吴公子商量要事。”
“不过您不必在意我,我们这生意不大,也就是耽误县太爷多等一会儿罢了。反倒是您这方才的表演啊,入木三分,我是看得十分震撼,您请继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