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仁最后还是打破了自己“不收小哥儿”的原则,松口答应了教沐京华学医,却也提出一个要求:“那束修需要一次交齐。”
“这与我无关,”徐书笑着看沐京华,“你问我家小木槿。”
沐京华还没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又说回他头上了,瞧见齐怀仁在看他,沐京华下意识去看徐书,抓着徐书衣角的手都紧了几分。
徐书看他紧张,主动揉了揉他脑袋,低声笑道:“别怕,想什么说什么就是。”
虽然徐书并不了解心理疾病、身心障碍该怎么治疗,但引导小孩多表达自己的想法肯定对小孩有好处。
以前是徐书想太少,对小孩的关注不够,两人的沟通也太少,才导致沐京华一意孤行回了宜春楼。
虽然自从徐画的事情之后,徐书一直认为,自取灭亡,牺牲自我,只是对生者的道德绑架罢了。
可他却无论如何怪不了沐京华。他年纪还小,他过得太苦,他什么都不懂,他真的很傻……
沐京华听到徐书的话,倒是没那么紧张了,认真地对着齐怀仁比划,由着徐书帮他翻译:“手语我还没有学全,如果你要一次交齐,需要等很久。”
“我可以先把最常用的一些动作默下来,应付日常生活没问题,后面的可以慢慢来。”
徐书面上挂着笑,满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和骄傲。他瞥了一眼齐怀仁,见齐怀仁还有点不乐意,冷着声音道:“行了,你还要不要听这病症的解法?”
齐怀仁嘴角抽了两下,他本来就话少,遇到徐书这样的人,那是直接没话说。
罢了罢了,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齐怀仁捋了把胡子:“那便等宜春楼之事解决了,我再教沐哥儿医术。”
徐书心下腹诽这老头怎么没以前好骗了,面上却笑容不减,随手拿了张纸,一边写一边对齐怀仁道:“这毒让人皮肤生斑,说明气入肺腑,渗入血脉,又显于皮肤。”
“想要救人,找不到毒,确实难如登天,但肺病的治病思路却也可以参考。而且预防之法,也不难。”
“治肺病的方子和药物?嗯……若是用清心辅以人参,确又排毒之用,或可一试。”齐怀仁略有所思,“但你说的这预防之法?”
“封锁宜春楼。”徐书开门见山,“不知你可认识这清水镇的亭长?”
齐怀仁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不说亭长,就是长平县县令也已听闻此事,关注颇多。”
“我这就去一趟宜春楼,一来试试治肺病的方子,二来告诉官爷们封锁宜春楼之事。”
徐书笑着应下:“齐大夫年事已高,可别累到自己。”
齐怀仁眼皮狠狠一跳,没好气道:“我老头子好的很!”
徐书连身应是,慢悠悠朝他行了一礼:“那您慢走。”
齐怀仁走后,沐京华看向徐书:“你不是早就准备了治病的方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齐大夫?”
徐书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就开始担心起未来师傅,那以后我的地位可不是要直线下降?”
沐京华一听就知道他又在逗自己,有些恼羞成怒地轻轻推了他一下,徐书顺势靠在椅背上,苦哈哈地说:“这都开始打哥哥?”
沐京华还真以为自己是打疼他了,连忙凑上去看他,可刚一凑近,就被徐书捏了脸,他一时怔愣,而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笑什么呢,小坏蛋?”徐书不解,坐起来问他。
沐京华却越笑越开心,甚至身子都抖了起来。
徐书真是一脸懵,气地去挠他痒:“你这是在笑我?”
沐京华想去推徐书的手,却怎么躲也躲不开,又痒又笑,最后眼泪都憋出来了。
徐书一看他眼圈红了,心里就慌,大意了,忘记他家小木槿是个泪失禁,这一不小心玩过头,把人给气哭了?
徐书收回手,又是懊恼又是担忧,声音都放轻了好些:“怎么了?弄疼你了?”
沐京华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这才对着徐书比划:“我就是觉得,你虽然看上去很可靠,可有时候还挺幼稚的。”
徐书傻了:“我?”
小木槿是在跟他说话吗?他……幼稚?他居然被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孩子说……幼稚?
徐书三观尽碎,忙拉着沐京华追问自己到底哪里幼稚。
沐京华心想,追问哪里幼稚就很幼稚,喜欢吃甜食也有一点幼稚,总喜欢编些夸张话来逗他也挺……但这样的徐书很好。
无论是可靠的,温柔的,还是幼稚的,都很好。
徐书追问了一会,自己也觉得自己幼稚了,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学医的事儿,没提前问你的意见,你会不会不情愿?”
“我其实没想那么多,你身子不好,稍微了解点医学相关的知识,以后肯定用得到。也不用给自己什么压力,简单跟着齐怀仁学点皮毛,能养好自己就成。”
“不过你要是不乐意,说出来就是,哥不逼你。”
沐京华摇了摇头:“我会学很好。”
徐书又去揉他脑袋:“你聪明,当然能学好了。不过现在还是好好养身子。”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放低声音:“至于我骗齐怀仁的事儿,你也别担心。”
“虽然他这个人看上去死板,嘴上还会说“不收小哥儿”这种话,但最后不还是答应了教你医术吗?可见他并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等事成之后,我们如实告知原委,他顶多也就怪我两句,不会为难你的。”
沐京华听着听着就想笑,倒不是徐书说的有多好笑,而是发觉徐书近来对他说的话愈发多了。
以前徐书也喜欢念叨,但说的话无非是叮嘱他好好习字、注意休息、别太操劳。这些东西日日都说没什么意思,徐书大概也知道,说过一两次便不再提。
沐京华又不会自己主动找话说,两人在一起,一直都没正经聊过什么,只是偶尔徐书会摸摸他脑袋,让他帮着束发,顺便说说吃什么。
但自他从宜春楼回来,徐书做什么事似乎都要同他解释一番,先是李自乐的婚约,还有让他学习医术,再就是欺骗齐怀仁,算计宜春楼……
被信任的感觉让沐京华莫名着迷,就好像……就好像徐书已经完完全全将他视作自己人,不再防备,不再疏离,就好像……他们真的可以维系这现在的关系,岁月静好到天长地久,亿万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