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京华并不打算欺骗徐书。
他下定决心这样做的时候，就认真想过被徐书发现的后果。
无论是什么，他都无条件接受。
哪怕徐书让他去死。
所以片刻迟疑之后，沐京华就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小翠要和我抢你，我不可能放过他。”
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便见徐书蹙起了眉，本来环着他的手臂也松了力道。
他像是要离他而去，沐京华立刻便慌了神，转而道：“但我没想杀她。”
他撒谎了，他对徐书撒了谎。
原先的坚持就像笑话，一秒决堤，沐京华在心底苦笑。
徐书却松了口气：“所以，你不知道她怎么死的对不对？”
沐京华皱着眉，不肯回话，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徐书的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他很紧张。
他知道他在紧张什么，这是乱世，乱世人命最贱，他比谁都清楚。
他清楚，也承认，所以并不介意铲除所有挡他路的人。
可他不希望沐京华变成这样。
没理由的，就是不希望。
沐京华将他这副反应看在眼中，哪里不明白徐书希望听到什么，不希望听到什么。
谎言已经出现，再说什么都晚了，沐京华并不介意说点能让徐书开心的话，他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徐书很介意他参与这件事的样子。
徐书催他：“小木槿，你怎么不说话了？”
沐京华只好回神，朝他微微一笑，比划道：“我不知道。”
徐书松了口气，沐京华却拽着他袖子，用唇语问他：“如果我知道呢？”
徐书轻笑：“小孩，现在都学会开玩笑了？”
这话一听就是转移话题，沐京华没心思再刨根问底，便也跟着转移话题：“我今天新想出一个药膳法子，今晚做给你吃好不好？”
徐书不由诧异，当时沐京华跟他说要做药膳，他虽然答应，但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现在，沐京华还真捯饬出东西来了。
“需要买什么食材吗，还是药材？”徐书抬头看了看外边，天还没黑。
沐京华却摇头，说是新家那边都有。
既如此，徐书便吩咐车夫往石桥村回，去齐怀仁那边。
本来他还想帮帮忙，但沐京华非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不许他进来，徐书便坐在外边写到时候暖房的请帖。
主要是个萧然那个家伙写，世家子弟比较讲究这个。
写完了请帖，他闲得无聊，又开始琢磨起喜帖，虽然结婚大概还早，但未雨绸缪未尝不可。
徐书一连试了好几种样式，看沐京华和他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便莫名觉得兴奋。
等沐京华做完饭出来，徐书却有点不好意思让他知道，连忙收拾桌上的东西，慌慌张张地，看得曲修都纳闷。
“徐大哥，你藏什么好东西呢？”
徐书呵呵一笑：“没什么。”
沐京华却留意到他手里的那堆纸，一时有些失神。
晚饭沐京华弄了三道药膳，都是汤水。
一道党参鹌鹑汤，健脾益胃，专门给齐怀仁准备的。
一道黑豆鲤鱼汤，长筋骨，一看就是给曲修准备的。
最后一道春砂仁煲鲫鱼汤，沐京华给徐书盛了满满一大碗。
徐书受宠若惊地接过来，问：“这干什么用的？”
沐京华低了低头，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齐怀仁便帮他答道：“去火。”
徐书：……
见徐书没了反应，齐怀仁却蹙眉：“别浪费，这些食材很贵的，你这一天天火急火燎，多喝点，对身体好。”
徐书却不服：“我哪里一天天火急火燎了？”
他看向沐京华，似笑非笑：“你说？”
沐京华瞥了一眼徐书某个位置，又把汤朝徐书跟前推了推。
徐书便不惯着他，上去挠他痒痒。
在他怀里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开，又因为发不出声音，最后只憋出几滴眼泪，徐书才勉强放过他。
只是这汤，最后还是喝了。
一口闷的，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喝完便拉着沐京华要回家。
齐怀仁也不拦他们，只问：“过两天暖房，需不需要我再腾腾地方？”
“不用，都在外厅闹腾，顶多萧然那家伙进来逛一逛，你们也熟，无所谓。”
齐怀仁便也没意见，挥挥手让徐书和沐京华回去早点休息。
徐书应了一声，一回家就把沐京华摁在床上，亲了两口才道：“嫌我火气大？”
现在没人，沐京华也不收敛，手十分不讲理地朝徐书身上抓，徐书闷哼一声，下一秒便被打了脸。
硬邦邦地，翘很高。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觉得没脸，黏糊糊地亲了两口，才问：“你学医的，齐怀仁有没有告诉你，像我这样被你玩弄，却次次得不到发泄的，会不会死的特别早？”
这是调情时开的玩笑，沐京华却当了真，眼圈忽而红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了？”徐书下意识反思自己，哪里话说的不对，冒犯到小木槿了？
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沐京华却抬手抱住他脖子，朝他喉结轻轻咬了一口。
像是泄愤，更像是勾引。
徐书嗓音沙哑：“做什么？”
沐京华便推了推他，用唇语道：“你方才写了什么，不给我看？”
突然提起这个，徐书心头一热，抱着他坐起来：“给你看就是，因为这点小事就闹脾气，傻不傻。”
沐京华缠着他脖子，赌气地不肯下来。
徐书也不催他下来，直接抱着人往桌子那边走，他坐在椅子上，沐京华便坐在他腿上。
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徐书从桌前取出方才写的喜帖，递给沐京华：“喜欢哪个？”
沐京华捧着那叠东西，懒洋洋挂在徐书身上瞧。
起先还不以为意，只觉得徐书写的什么“赤绳既定”、“珠璧联合”、“桂馥兰香”莫名深奥。
刚想笑徐书又卖弄学问，故意摆弄他。
便看到“白首永偕”，看到“沐京华”和“徐书”紧紧相贴，那一瞬间，他竟直接握不住那张薄纸，落了空。
一看纸要掉，他下意识伸手向前去捞，因为猝不及防，倒是带着徐书一起向后摔去。
落地前的那一刻，他听到徐书扑通作响的心跳声，强劲有力，同他那慌乱的、无处安放的心莫名相契。
此起彼伏，像是奏起了一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