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几人倒是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只因苏小白从脊椎里抽了把铁锹出来，此举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圣夏抽了抽嘴角，“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袖里乾坤的印记换到手上？”
女鬼亦是起身凑近她好奇的看她的脊椎，“现在的时代变化的这样快吗？”
苏小白一手捂脸一手拄着铁锹，万分后悔年少时的中二。
大约十岁出头的样子，苏小白格外迷恋武侠电视剧，也跟风学着天天背把剑在总局乱晃，但她实在不是个做剑修的材料。
黯然神伤个几日后，便在脊椎附近修了个袖里乾坤的印记，心念日后拿什么东西出来都比较拉风。
然，这种事情，年纪越大便越觉得羞耻。
苏小白透过手指缝去看常珺，想叫师姐来助她走出窘迫，却瞧见了常珺闷声挖地，已挖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坑。
常珺面上的表情被披散的头发遮得彻底，苏小白看不清楚，只疑惑的问：“师姐？不用这么努力吧？”
她这话题转移的巧妙，圣夏同女鬼的注意又全放在常珺身上。
常珺站在坑底，眸子一抬，淡淡开口，“不努力？不努力袖里乾坤的印记该怎么从背后转到手上？”
苏小白真是对常珺这种联系事情的能力感到崇拜，常师姐是这样的，杨局长也是这样的，经常性一句话便能将人忽悠过去。
常珺当然晓得她在想什么，其实这种能力，简而言之就是舍去逻辑说胡话，想怎么联系就怎么联系。
“不努力？不努力手怎么能恢复好？”连小姐学着她的话，在她左边晃悠，语气平淡，叫人听不出喜怒。
她这样一说，常珺才发觉自己使力的手是左手，顿感心虚，没敢再说什么，只默默地换了手。
圣夏一铁锹砸进土里，铲起一块松土，感叹道，“要是相思师姐在这儿，一下就能给这块地铲飞出去。”
“快别说了圣师兄，我觉得小绿师姐一铲子就能砸死你。”苏小白亦是铲起一块松土和他搭话。
圣夏冷哼一声，“你再叫她小绿师姐，她马上就能飞过来给你一铲子。”
“我觉得吧，你们两个要是再讨论这件事，她能立刻给你们来上一铲子，”女鬼坐回棺材上看向来者，神情略有些严肃，“你们说的人是不是她？”
圣夏同苏小白倒吸一口凉气，拄着铁锹回望山坡上抱着方好的叶相思，一退再退，直至退到常珺身后。
苏小白扯扯常珺的袖子，“师姐……算了，她要铲也是先铲师姐，是师姐给她取的名。”
说罢，她和圣夏默默地爬出深坑，在女鬼的木棺后头掩耳盗铃地趴下。
常珺一阵无语，飘在她身旁的连小姐倒是笑得开怀。
叶相思放下方好，冷笑着向木棺走去，“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我没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
她走得不快，鞋子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每响一次，木棺后头的两人就抖一次。
“小辈们的玩笑话，听听就好了，何必当真，”女鬼忽地伸手拦住她，眉间含着笑，“不如你也来跟我开开玩笑？”
叶相思盯着她看了半晌，后莞尔一笑，“说笑了，我也只是想和他们开个玩笑，但是还是事情要紧，玩笑以后再开也没什么。”
她这么一说，苏小白和圣夏就晓得没什么大事了，当下就直起身子，对女鬼那叫一个感激涕零。
叶相思瞥了眼两人，招手叫来方好，清了清嗓，朗声道，“杨师叔命我来做监工，不止监工会场修缮，也监工你们给她的住所修缮。”
她一面说，常珺一面在坑里继续挖，好半晌才抬头，“小绿师妹，不如你也下来帮帮忙？”
叶相思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师姐这是什么话，她指定你们做的事，何苦加上我一个？”
“奶糖要不要？”常珺低头摸出个奶糖。
叶相思默了默，伸手道，“……要。”
女鬼一瞧，这可不行，当即抬手就要制止，谁知常珺又摸出个奶糖，“前辈要不要？”
女鬼侧目看见叶相思含着奶糖满足的神情，也默了默，向她伸手，“要。”
待女鬼撕开糖纸，常珺也收了铁锹，转头就看见苏小白和圣夏眼巴巴的瞧着她。
常珺眼风一扫，吐出两个字：“干活。”
两人立马低头卖力挥舞铁锹。
“小绿师妹、前辈，我的这一份已经挖完了，”常珺朝女鬼作揖，“晚辈觉得有些口干，不知前辈能不能给晚辈指出一处泉眼？”
女鬼扬手道，“往前走，有处断崖，那里有泉眼。”
叶相思望着常珺离去的背影，又看着在坑底埋头苦干的两人，无奈的叹气。
方好拍了拍她的手，眨巴几下眼睛，“相思师姐，我可以下去找小白师姐和圣师兄吗？”
“去吧，记得小心一点。”叶相思摸摸她的头，把她放了下去。
“他们很怕你？”女鬼有些好奇的问。
“他们虽然怕我，但更怕常珺，”
叶相思拍了拍她的棺材板，略带嫌弃地坐了上去。
“常珺自小不怎么说话，我以为她是不爱说话，实际上她只是不爱和我们说话，又喜欢冷脸，自然就有小孩觉得她不好惹。”
她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她最近倒是有些变了，会和我们开玩笑了，变化有点大。”
“被夺舍了？这种事情在以前也常发生。”女鬼咬碎奶糖，有点不太习惯甜腻的味道。
“绝无可能，我探查过，她的三魂七魄异常强大，比你现在的三魂七魄还要厉害，要夺舍她，没有这个可能，除非是神仙。”
“叶相思？”女鬼点点头，注意却已然不在这上面，而是念叨着叶相思名轻笑起来，“我记得你从前不叫这个名。”
叶相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叶向楠已经死了。”
“是吗？叶向楠认识我，叶相思可不认识我，”
女鬼忽地凑上前，“而且，你到了地府，孟婆怎么不给你灌孟婆汤？怎叫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儿？”
叶相思横她一眼，不想理她，转身就去了修建会场的地方。
泉眼处于断崖下十米的地方，地势险峻，好在常珺也不是真的口渴，只想躲一躲那女鬼罢了。
常珺选了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下，取出手帕擦拭木剑，“叶相思和女鬼是认识的，而且认识了很久。”
闻言，连小姐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师妹从未称呼自己是晚辈，而那个女鬼，见到师妹的第一眼，表情就不太对，就像是方老师看杨老师一样，有点严肃，但也有点专注和放纵。”
常珺先前是瞧见了的，在女鬼说叶相思来了之前她就看到了叶相思，那时候的她表情似乎有些恍然，有点像见到了很久没见的人一样。
但日头在她的后面，常珺没太看清，她把手肘抵在膝上，掌心支着下巴。
“师妹她以前精通怎么处理墓里的各种妖魔鬼怪，直到前几年才开始不再下山，只接锻器的任务，现在想想，她应该之前就发现了这座山上有个女鬼。”
常珺记得，那口木棺上写了女鬼的名字，姓楚名禾，生于两千年前，那既然叶相思认识她，应当也是活了两千多年。
此前杨百万就告知她整个国家异象调查局只有一位鬼修，现在想来，应当就是叶相思。
常珺喃喃道：“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化石？”
“鬼修，那个什么楚禾都能死了再走鬼修的路子，然后又重新修出身体，叶相思自然也是可以的。”
连小姐神情严肃，却又在她看向自己时端出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
常珺兀自叹气，“师妹又要换路子了，以前是剑修，现在是器修，以后又要成鬼修了。”
连小姐瞧着她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还叫师妹呢，她可比你大了几千岁。”
“她就是大几万岁，也是我师妹。”
常珺猛地站起，拍拍身上的灰，却发现从刚才到现在，身上半点灰尘都没沾上，即便她站在坑底挖了半天，衣物依旧如新。
这个弦锦到底是什么人？
她捏着袖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只好再次站上木剑，朝连小姐招手。
“走吧，回去抬棺材。”
天色渐晚，山头已笼上一层薄雾，十月底的天，气温也是骤降，先前还是穿单衣都觉热的天气，骤降到套个外套都觉得冷的程度。
不过片刻，常珺便到了深坑旁，一眼就瞧见了苏小白聚着灵气，哆哆嗦嗦的站在坑边。
常珺瞧着已经套上外套的圣夏，又看了看她，疑惑的问：“没带衣服？”
苏小白嗫嚅片刻，小声说，“带了件花袄。”
“那为什么不拿？”
说罢，常珺看着苏小白沉默片刻，半晌后才从脊椎处拽出件花色繁多的大花袄子。
常珺怔住了，带着连小姐也一道怔住了。
倒是那女鬼楚禾憋着笑，向她竖了个拇指，“你的袖里乾坤很有特色，这件衣服也很有特色，在这个温度穿这样厚的衣服，亦是很有特色。”
圣夏藏在木棺尾部，笑得肩膀止不住的发抖。
常珺把手攥成拳放在唇边，掩饰性的轻咳两声，“不早了。”
“师姐，我看见你笑了。”苏小白披上花袄，目光哀怨。
常珺立即木着脸，“你看错了，快点来抬棺。”
三个人手脚麻利的放下棺材，又将松土压严实后，天色已彻底暗下，只余云海留有点点星子。
“晚辈最近不住在总局，所以还是让小绿师妹为前辈带路吧，晚辈就先走了。”常珺向楚禾抱拳，随后御剑离去。
“小绿师妹？”楚禾转头去看苏小白。
“那是相思师姐以前的名。”
苏小白现在可不敢再说小绿师姐，她怕叶相思再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然后给她一铲子。
她看着常珺离去的背影，感慨道，“师姐真好看，师姐穿紫色的更好看了。”
下一秒，她就听见圣夏可恶的声音，他说：“你也好看，穿花袄子更好看。”
苏小白转身就给他蹬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