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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明月照山河 > 第135章 事了拂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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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贺林带领亲兵,趁着夜色,将刘府围了个严严实实,就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此时,他双目之中飘浮着一层浓浓的阴霾,想着马上可能将有一场激战,门上“刘府”二字便似越放越大。

雁南飞并立于许贺林身边,表面不动如山,内心实则早已翻江倒海。寒铁宝刀在他手中似乎已在微微颤抖,就像已搭在弯弓上的利箭,蓄势待发。

“阿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墨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惊得雁南飞竟有些不知所措。墨月提着弯弓,笑道:“别担心,你只管对付刘瑾,我会保护好自己。”

许贺林命人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这暗夜里骤然响起,显得格外刺耳。不多时,宅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大门洞开。这人是刘府值夜下人,一见门外阵势,顿时便被吓得脸都绿了,惊恐万状,连滚带爬地往回逃去。

雁南飞身先士卒,破门而入,带头冲进刘府,众亲兵紧随其后,鱼贯而入。随后,许贺林现身,厉声问道:“刘大人可在啊?”他话音刚落,便从屋内涌出好些手握兵器的内行厂侍卫,与亲兵形成对峙局面,剑拔弩张。

“大人,小心!”雁南飞冷眼扫视着宅院里的动静,又沉声提醒许贺林,且将他护于身后。许贺林不屑一笑,展开圣旨,且又大声宣道:“我乃兵部尚书许贺林,奉旨前来捉拿逆党刘瑾归案,若敢阻拦,杀无赦。”

可是,并无人吱声,也无人退下。

许贺林见状,再次大声宣道:“众亲兵听令,即刻搜寻逆党刘瑾,若遇反抗,格杀勿论。”他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阵狂笑之声,紧接着刘瑾便从侍卫身后现身了,护在他身边的,乃是内行厂指挥使刘昭。

雁南飞此前倒是在雁家被抄那日见过此人,当时刘瑾带着圣旨闯入雁家,是奉了皇命,故他心中虽充满仇恨,却从未想过要反抗。不过今日再见,心里想的全是替父报仇一事,眼里的怒火似要将这厚厚的夜色焚烧,手中寒铁宝刀也在微微颤抖。

许贺林还担心刘瑾事先可能收到风声逃走,此时见他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免大笑道:“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刘大人,今日此种阵势想必已见怪不怪了吧?不过,此前是刘大人耀武扬威,专门对付他人。而今日算是反了过来,不如束手就擒,让许某也好尽快回复皇命。”

刘瑾此时身着睡袍,扯着公鸭般的嗓子奸笑道:“许大人,你这假传圣旨的本事,也太过敷衍了吧?”许贺林将圣旨展开于众人眼前:“此乃圣上亲笔撰写,还能有假?”

刘瑾抖了抖长袖,干笑道:“你说圣旨是圣上亲手撰写,我倒想问问你,圣上如今龙体欠安,拒绝任何人参见,你又是如何见到圣上?”

许贺林不紧不慢地说:“许某如何见到圣上,那便勿用刘大人操心了。不过,我可提醒大人一言,朝廷之上,除了与虎谋皮之人,尚有不少清廉之士,他们怎可与你同流合污?罢了,倘若大人不信圣旨是真的,那便随许某一同去参见圣上,是真是假皆可明明白白。”

“许大人,你当刘某是三岁小孩吗?在你身边的年轻人,应当便是逆党雁云之子雁南飞吧?父子二人被圣上流放石门,我没记错的话,应是判罚终生不可回京吧?大胆雁南飞,你竟敢违抗圣旨,该当何罪。”

雁南飞早已按捺不住,见他总算是将话题引至自己身上,不免怒怒火中烧,拿刀指着他骂道:“恶贼刘瑾,诬陷我雁家谋逆之罪,途中勾结叛党宁王残部截杀父亲,这笔血账,今日便要与你算得清清楚楚。”

“哈哈……”刘瑾又大笑,“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对本官大不敬。今日本官便要替圣上将你捉拿归案。许大人,雁家乃逆党,你若敢继续与他为伍,休怪刘某连你一同诛杀。”

“好啊,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许贺林当即再次传达圣旨,“我乃兵部尚书许贺林,今日奉旨前来捉拿逆党刘瑾归案。圣上有令,若敢阻拦,杀无赦。”

今夜对于雁南飞而言,已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此时梦想成真,所有仇恨都聚集到了寒铁宝刀上。她冲墨月说道:“替我保护好许大人。”而后提刀冲了出去,随着一阵喊杀之声骤起,双方人马也随即冲撞在了一起,刹那间刀光剑影如梦似幻,血肉横飞。

雁南飞双目死死地盯着刘瑾,今夜他唯一的目标也是刘瑾,故一边杀开血路,一边朝着刘瑾步步靠近。此刻,寒铁宝刀在他手上灵活自如,上下翻飞。

内行厂的侍卫紧紧地护着刘瑾,刘瑾脸色冷酷地盯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如同正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恶战。

雁南飞对刘瑾起了杀心之后,手中的寒铁宝刀显得越发锐利,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亮丽的弧线,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寒光,仿佛要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他的眼神与寒铁宝刀融为一体,每划过一刀,眼中的寒意也便又添了一分。

许贺林立于原地,面带微笑,心如止水,一动也不动。墨月此时守在他身边,手中紧握着弯弓,随时准备保护他。

刀剑激烈碰撞,血液四溅,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朵朵妖艳的花朵,更增添了一份残酷的美。顷刻间,地上已留下数具尸体,其中有内行厂的侍卫,自然也有皇帝的亲兵。

刘瑾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面对着雁南飞凛冽的进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寒意。此时,刘昭见雁南飞如入无人之境,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出手了。他手中的武器,是一把窄长的匕首,在他的掌控之下灵活地舞动,每一次挥舞都带着一种致命的威胁。

雁南飞扫清了抵达刘瑾的绝大部分障碍,此时已只剩下刘昭。他虽还未与此人交手,但此前早已听闻过此人身手,且得知此人有个煞是吓人的绰号,叫做“刘一刀”,意为杀人仅需一刀。

二人纠缠在一起后,不断翻飞的身影在夜空中交错,寒铁宝刀和匕首的交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是在演奏一首死亡交响曲。

许贺林的目光停留在雁南飞身上,暗自惊叹于数月不见,他的身手竟然大为长进。忽然,一名内行厂的侍卫冲他而来,墨月抬手便一箭射去,正中此人胸口,当即一命呜呼。

“好箭!”许贺林发自肺腑的赞道,墨月不动声色,继续谨慎地注视着四周,打算随时应对来犯之敌。

雁南飞和刘昭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他们的身影在夜空中越来越接近。刘昭不愧被唤作“刘一刀”,雁南飞每一次的攻击,都被他巧妙化解。雁南飞始终找不到机会,刘昭的匕首忽然如同毒蛇一般,迅速地迎面刺了过来。雁南飞措手不及,被匕首划伤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涌出,但他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刘瑾此时看到雁南飞被刺伤,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冷笑。

墨月和许贺林皆亲眼所见了这一幕,都替他紧紧地捏了把汗。可他只是看了一眼伤口,又将寒铁宝刀用力一晃,继而再次全力出击。这一刻,他的刀法变得更加猛烈,每一次挥刀都带着一股拼命劲儿。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在常人皆练长兵器的时代,刘昭苦练短刀数载,如今已是大有所成,一般人绝非他对手。可是,雁南飞的寒铁宝刀却让他暗自吃惊,刚才虽然险中求胜刺了雁南飞一刀,但也险些被对方刀锋划破喉咙,此刻仍觉后怕,故在与他交手时,更显得万分谨慎,不敢有丝毫大意。

雁南飞此时也慢慢转变想法,他的目标是刘瑾,觉得与刘昭继续纠缠下去,实在是没必要,于是故意露出力不从心的样子,边打边退。刘昭果然上当,紧追不舍。

“不好,南飞要败。”许贺林惊呼道。墨月却看出了端倪,决定助雁南飞一臂之力,于是对着刘昭一箭射去,刘昭为躲避此箭,果然不经意间给雁南飞让出了道来。雁南飞趁此机会,几乎使出浑身之力,一连劈翻两名内行厂侍卫,而后闪电般飞身而起,将刀刃架在了刘瑾脖子上。

刘昭发现自己被骗,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而此时,刘瑾仍全然没有反应。雁南飞怒喝了一声:“刘瑾已在我手上。”正在打斗的所有人均停下手来。

许贺林刚才虚惊一场,这会儿才总算明白雁南飞之用意,随后说道:“所有内行厂侍卫听着,我知你们各为其主,行为做事皆迫不得已。若是现在放下兵器,皆过往不咎。若是有人愿意出面控诉刘瑾罪行,另有重赏。”

他话音刚落,剩余的内行厂侍卫已蠢蠢欲动。

刘瑾此时虽不敢动弹,嘴上却仍旧顽固,面对许贺林,依然笑容满面,轻蔑地说:“许大人以为抓了我,圣上便可高枕无忧了吗?江彬、钱宁,哪一个不是圣上心头大患?”

“那便一个一个,将他们全都铲除。”许贺林正色道,“圣上已全都作了部署,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你也未必会有好下场。”刘瑾忽然疯了似的怒吼道,雁南飞手上一紧,咬牙切齿,冷言道:“今日我便要亲手杀了你,替父亲和那些被你害死之人报仇。”

“不可!”许贺林急忙将他拦下,“将他交给圣上吧,圣上自会处置他,给雁家交代。”

雁南飞强忍着怒火,最终还是默默地放下了寒铁宝刀。他在心底长嘘一口气,默默地叹道:“终于结束了!”

整个京城,今夜不眠。雁府,今夜更是难以入眠。雁南飞与墨月回府之时,天已微亮。他来到父亲房中,面对父亲生前睡过的床榻,用过的种种物件,不禁悲从心起。

他在父亲房中呆了许久,回想起父亲在世时的那些事,直到墨月进来,方才回过神来。墨月走到他身后,轻声说道:“从今日起,不念过去,不畏将来,我会永远陪着你,做任何你想做之事,去任何你想去之地。”

雁南飞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不日之后,刘瑾谋逆之罪坐实,朱厚照一声令下,被判了凌迟极刑,行刑三天,身上的肉被刑行者尽数剔完,最终变成一副光秃秃的骨架,方才停手。

雁南飞当日并未亲自到场,事后得知刘瑾被凌迟极刑而死时,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而后面对西南,埋葬父亲的方向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容美王府,田世爵颁布的新法令实施之后,土民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此时的田世爵,已渐渐习惯自己的王爷身份,更是受到治下土民爱戴。他心中更有一个信念,容美土司在自己治下,定会越发昌盛。

可是,整日忙忙碌碌,田世爵也因此而忽略了欧阳靖,当他缓过劲来想要去多陪陪她时,她却已不知何时离开了王府,离开了容美,去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阿靖本以为日子久了便可安顿下来,可到最后,我发现自己可能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江湖吧。阿爵,你一定会是容美最好的王爷。也希望容美在你治下,会变成你心目中最好的样子。还记得初次见面时的那个红衣仙姑吗?那才是我最真实的样子。忘了阿靖姑娘吧,你定然会找到比她更适合的土司娘娘。后会无期!”田世爵紧握着欧阳靖留给他的只言片语,初次见面时那个身着红衣的姑娘,如同仍在眼前,从未走远,更从未离去。

恍然间,泪水已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