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至今记得那晚在庄严神像下发生的罪恶,那种污浊不堪,连狂风暴雨也无法洗刷干净的沉重罪恶。
海岛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风平浪静,到了傍晚时分,天气骤然沉闷起来,像一块厚重的铅板压在心头,令虫喘不过气来。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也是这颗行星罪恶即将揭开的序幕。
岛上的居民一看天色,熟练地停泊好船只,早早地躲进石头屋,等待暴雨风过去,当然,亚尔每晚的例行散步也取消了。
卡特并没有多遗憾,白天他感觉身体已经无大碍,这会在房间里,他解下手臂上最后一条绷带,除了新长出来的皮肤泛着粉色,已不见任何伤口,伸张了下,卡特满意地点点头。
自己已经痊愈了,那么接下来......
卡特拿出口袋里的那颗圆润的黑珍珠。
这几天亚尔经常询问自己的恢复情况,那淡蓝色的眼眸装满了期待,满的快要溢出来,一副迫不及待想给自己赐福的样子。
真孩子气!
卡特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他收好珍珠,起身去接受与亚尔约定的赐福。
“阁下,神使大人去神庙大厅。”
卡特在雄虫房间里没有找到亚尔后,拉住了走廊上路过的一位侍者询问。
晚上去神庙大厅?
卡特第一反应是有虫来请求赐福,可酋长承诺过这段时间让神使好好休养,而且还是在这种即将下暴雨的天气,不太像是有虫子上门来请求赐福的样子,所以亚尔去大厅干什么?
带着疑惑,卡特往大厅走去,浑然不知自己正走向那无比罪恶的现场。
暴雨云团如翻墨般接近海岛,连带着神庙内的空气也愈发变得沉闷潮湿起来,卡特都感觉有点喘不上气,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低沉的雷鸣声,他脚步一顿,高等级雌虫的直觉让自己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随即卡特加快脚步往大厅走去,那份不安是关于亚尔的。
难道......
“......岛屿正在走向灭亡......很久没有新的...诞生......”
等卡特赶到大厅的旁门时,大厅里有说话声传来,声音低沉平稳,明显不是年轻雌虫的声音,只是很耳熟。卡特没有贸然进去打扰,悄然推开一条门缝。
只见在高大庄严的神像前,跪着一只麦色肌肤的雌虫,后背宽阔,那是一只壮年雌虫,偌大的大厅只有供台上的几根蜡烛在燃烧,光线昏暗,看不清雌虫的面容,一身白袍的亚尔站在侧前方。
没有出现自己担心的场景,卡特松了一口气,安静地站在门后,准备等亚尔这边结束一起回去。
“......愿虫神庇佑我们子孙绵延。”
跪地的雌虫说完这句话后,闪电划破夜空,大厅白亮了一瞬,似乎在回应这祈祷。
至于是同意还是反对,当时在场的虫子均不知晓。
卡特靠在门框上看着一旁的亚尔走上前,伸手点在其额头上,语气肃穆:“虫神必定会听到你的祈祷,实现我们的心愿。”
雌虫俯身亲吻亚尔露出白袍的雪白脚趾,卡特见状站直身体,略微不满地皱了皱眉,然后跪地的雌虫不知拿出了什么递了过去,引得亚尔呼吸急促了一瞬:“我——”
“轰!”
一声惊雷盖过了他们的对话,卡特听不清楚,他只看到亚尔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地上跪着的雌虫顺着脚踝逐渐往上亲吻,直到掀开白袍,露出里面更加苍白的皮肤......
卡特呼吸一窒。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动作不断往上,逐渐裹住亚尔身体的雌虫。
他在等。
等雄虫发出或者做出拒绝的意思,任何表示都可以。可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亚尔没有做出任何拒绝雌虫的行为。
雄虫没有拒绝,这意味着自己也不能上前阻止。
卡特攥紧门把手,虫族雄虫稀少,卡特知道身为雌虫早晚都面临的这种场景,他必须学会接受并习以为常,就像他雌父,可以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的雄主与其他陌生雌虫打情骂俏。
在虫神石像悲悯的神情下......
(删除悲惨场景描写)
明明是很香艳的场景,卡特完全没有一点看到雄虫在做这种事的口干舌燥或者不自在,反而是灭顶的绝望。
那是自己一直坚信的信仰,瞬间崩塌的绝望。
雄虫大多好淫乐,可卡特不敢把那些情色的画面与圣洁无暇的亚尔联系起来,而此刻在庄严神像前,圣洁无暇的亚尔在与雌虫媾和,如此的......
卡特颓然松开门把手。
如此的荒淫。
够了!
不要再看了。
卡特仿佛失去重心,有点站不稳了,他微微后退,脚步踉跄,打算逃离让自己心如刀割,万念俱灭的画面。
供台上盛放黑珍珠的盘子被打翻,里面的珍珠纷纷滚落到地上,清脆的跳跃声中夹杂着恶魔低语。
“......亚尔,乖,别怕!我会小心,你跟哥哥真的很像......”
“雌父,我,我……”
雌父!
卡特离开的脚步突然停滞,倏然回首,猛地抓紧住门把手,用力把门推开。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宛如银色的利剑,劈开了隐藏在昏暗神庙下的丑陋面目。
在响彻天地的雷声中,卡特终于看清了那只雌虫的脸,几乎在瞬间,木质门把手被硬生生地捏碎。
亚尔跟自己介绍,那只雌虫叫赫桑。
是他的雌父。
伴随着头顶轰隆隆的雷声,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倾倒而下,密集而狂暴,砸在玻璃窗上,震耳欲聋,仿佛是大自然在宣泄着它压抑已久的愤怒和不满。
这个认知在卡特脑内炸开的同时,理智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无数碎屑,被暴雨冲刷的无迹可寻。
卡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冲了进去,双手将那只虫渣从亚尔身上扯下来,力道大到几乎捏碎对方的骨头,往地上狠狠一掼,不等赫桑爬起来,脚便重重地踩了上去,绝对的等级压制之下,对方所有反抗都如同蚂蚁撼山。
有什么东西在脑内如窗外的雨点般疯狂的,急促的叫嚣,怂恿自己快点踩碎脚下这颗恶心的脑袋,眼睛发红,力道逐渐加重......
“卡特,你,你......”
背后传来亚尔颤巍巍地询问。
脑内杂乱的雨点小了点,卡特微微收了力道,没有回答,剧烈的情绪如外界肆虐的狂风暴雨,一时无法平息,他怕忍不住语气生硬地质问亚尔。
为什么!
雄虫再荒诞不羁,成年后都会与雌父保持距离,卡特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罔顾伦理的关系,他很想说服自己是地上的这只虫渣强迫亚尔的,但——
为什么不拒绝!
只要亚尔刚才发出一个“不”字,卡特都可以配合地欺骗自己,继续维持白月光的假象。
卡特捂住酸涩的眼睛,自己真可悲,都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用那些污秽去侵扰那片洁白冰川。
亚尔很慌张,卡特一直背对着自己,完全看不到卡特的表情,但通过他对待雌父的动作,亚尔知道卡特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至于原因,与赐福有关。
其实,刚才亚尔看到雌父手中的黑珍珠,麻木已久的他,第一次有了抗拒的念头,他不想给其他雌虫赐福了,他只想给卡特赐福,包括余生的所有赐福。
可长年累月被教导不能拒绝雌虫赐福请求的亚尔,一个微弱的“不”字被上方巨大的雷声掩盖,无虫听到,包括名为雌父的雌虫。
从来没有一次赐福像这次令亚尔痛苦不已,痛苦到无法抑制地发抖,直到看到卡特冲过来的那瞬。
如获新生。
之后铺天盖地的情绪翻涌上来,内疚、羞愧、懊悔和自责,懵懂的亚尔并不知道这些情感汇聚在一起称为——
罪恶感。
亚尔只知道沉重压抑的情感,让他产生即将失去卡特的恐惧,起身,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卡特的手臂,小心翼翼:“卡特,你,你......”
未尽之言,皆是彷徨。
垂眸,视线落在雄虫拉着自己的手上,看着那苍白到毫无生机的皮肤,卡特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用最大的意志力克制体内无边的愤怒与失望,语气平静到连自己都觉的可怕。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您的雌父,刚才——”
回头,后面的话卡特卡在了喉咙里,白发凌乱的亚尔衣衫不整坐在供台上,淡蓝色眼眸直视自己,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紧张与不安,像极了祭坛上被献祭的羔羊。
脆弱而无助。
卡特愣住了,怎么会是这副表情?雄虫被打断,绝不应该是这样......
又一道闪电裂过黑夜,在紧随其后的响雷中,卡特心脏不可抑制地紧缩起来,有个更加荒唐的念头在卡特脑子里突兀地跳了出来。
难道亚尔不知道?
脚下的雌虫因为疼痛已经昏了过去,卡特收了脚,动作怜惜地将亚尔凌乱的白袍拉整齐,确保规规矩矩地穿好,试探道:“刚才你们在干什么?”
卡特按着供台边缘,如果真如自己的猜测,那,那将是......
然后,在亚尔磕磕碰碰地回答种,卡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也揭示了这座岛上深藏已久的原罪。
“在,在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