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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耳嗡鸣,负面情绪不停地灌入脑中,神经强韧如陆秉天都忍不住双眼一红,密密麻麻的血丝贯穿瞳仁。

杀,杀,杀。

凶猛的杀念冲击着心神,在这杀念的冲刷下,陆秉天就好像无边浪潮中的一叶孤舟,只得死守本心。

咔嚓。

黑暗中隐隐听到锁链拖拽,断裂崩坏的声音。

陆秉天下意识地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双眼瞳孔一缩,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该死的,给我开。”

话音刚落,陆秉天那看似半成型的领域瞬间完善起来,无数异像在领域内形成,狂风呼啸,烈火灼心,焦土肆虐,落叶飘零......

陆秉天使出全力撑起领域来抵御这如同浪潮一般的液体,他竟然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定然所图非小。

可在这股恐怖的压力之下浑身每块骨头仍在疯狂的颤抖,却仍在这海浪之下领域摇摇欲坠。

竖瞳似乎极为满意造成的效果,只是小惩大诫,不再出手,慢慢在黑暗中隐没。

陆秉天咬着牙齿坚持,好在这股压力来的快却后继乏力,经过领域筛过一遍,负面情绪减少颇多,陆秉天所面临的正面压力并不算太过于庞大。

陆秉天只是顶着着如浪潮一般的压力,浑身的汗液疯狂排出,皮肤在这压力下变得通红,每一处骨骼都在噼啪作响。

......

“爹,我这就来救你。”

隐隐约约中,陆秉天似乎听见陆川与陆朝争吵的声音,但是被嘈杂的声音所掩盖,听不太真切。

应该是听错了吧?

陆秉天有些昏沉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长时间经受压力摧残的神经有些麻木,似乎出现了些许幻觉。

爹?

隐隐约约的声音再度从黑暗中传来。

陆秉天猛的睁大了双眼,这不完全像是幻觉!

川儿?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犯傻。

纵使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但是陆秉天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

“川儿,退下,听朝大哥的话,为父随后便来。

陆秉天强行分出一部分元力,元力激荡,仰天长啸,包裹着声音透射而出,声音穿金裂石,直透地面。

而领域在陆秉天分心操控之下,险些破裂,大量液体透过裂缝浇灌进来。

滋滋滋。

毫无防备的陆秉天被兜头浇下,仓皇闪避,大半个背部被严重腐蚀,千疮百孔,白烟升腾,一股浓浓的烤肉味散发开来。

只是瞬间,血贯瞳仁,一声怒吼,如同实质性的波纹在空气中弥漫。

陆秉天赶忙用元力护住后背,一层绿色的光华覆盖其上。

一滴滴乳白色的液体从孔洞处被逼出体内,背上缓缓地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做完这一切的陆秉天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

崩塌还在继续,破裂的墙壁,上方的落石,燃烧的原木,死死的卡住陆秉天的领域,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陆秉天全力操控领域抵抗着,眼见一时没有进一步的危险,又无法轻易脱困,陆秉天索性双眼微闭,一边调息一边仔细回忆起方才的一切。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陆富贵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眼神中的清明与混沌来回交替,看着妇人微微隆起的腹部,这才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

陆秉天轻叹了一声。

还有最后那个瞳孔究竟是?惊动的那个瞳孔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陆秉天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

冲天的火光整整燃烧了两天两夜,众多村民的家属彻夜未归,更多的人听闻消息后自发的加入了救援行动,发动了所有能动员的村民们不停的来回运水泼水,这才熄灭。只是熄灭前的最后一声轰然爆炸,带走了所有村民的希望,

富贵酒肆原址,现在的废墟之上。充斥着绝望,哀嚎。废墟里,随处可见烧成焦炭的尸体,七零八落。所有的尸体被肢解,被啃噬,无数烧成黑灰的虫子,更有在烈日下蒸腾而起的滚滚乌烟,组成了这一副人间炼狱。

“娘!爹!你们在哪?”

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跪倒在废墟之上疯狂的挖掘着,双手手脚渗出殷红的血迹,指缝中满是污泥,可还是全然不顾的挖着,状若疯魔。

“啊!”

一个青年捧着一只弯曲着五指烧成焦炭的人手,怔怔的看了两眼,就这样晕了过去。

“呕~呕~”

更多的还是弯曲着身体,扶着身旁所能看见的一切呕吐的村民。

在陆村长管理之下,长久和平的陆家村村民,何曾见过这般人间惨剧。

红着双眼的陆川再也无法按耐住内心的情绪,发了疯一般冲向废墟,他无法相信心目中那般伟岸的父亲会发生不测。

“别。”

“你还要阻止我吗?”

陆川咆哮嘶吼着,回首看向拉住他的陆朝,

陆朝一怔,无力的松开了拉住陆川的手,只是口中轻轻喃道:

“不应该啊。”

这两天他问询过村中所有人,最后一个见过陆秉天的人正是陆富兴,根据陆富兴交代,陆秉天此刻正在酒窖中。

突兀的,一声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马上就要更加激烈的气氛,

“咳咳咳,我还活着呢。”

众人闻言眼神皆燃起些许希望,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废墟。

乱石将酒窖彻底埋葬,村民将倒塌一块块巨石搬开,这才发现倒塌的酒窖中隐约可见一个火红的领域,像一口巨大的锅倒扣在地,将众多坍塌的巨石和燃成焦炭的木头阻挡在外,而领域内是苦苦支撑着的陆秉天。

被烧的通红的领域表面不时四色光华流转,与倒塌的石块相比,领域场看起来就像个五光十色的泡沫,相当单薄脆弱,似乎一指便可戳破,可是却一直顽强撑着。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救援。

“你们让开,差不多了。”

略显虚弱的声音,废墟一处直接炸开。随后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稳稳落在地面。

浑身衣裳有点破烂,耷拉在身上,面容略带倦色,不是陆秉天又是谁。

陆朝略微动容,他何曾见过这般狼狈的陆秉天。赶忙上前搀扶着,眼角余光一扫,发现陆秉天落在地面的双脚微微踉跄,双眉一挑,与其交换了一个眼神。

“咳咳,村长累了两天了,你们继续收拾。”

言罢,招呼了陆川一声跟上,就赶紧回村长府。

见只得陆秉天一人而已,众人眼中的希望肉眼可见的破灭。村民各扫门前雪还来不及,哪还有空闲工夫顾及其他。失去至亲之人甚至来不及带着悲痛,就要开挖尸体。

……

村长府内,红木桌前,三人围坐。

“我要死了。”

陆秉天回村长府的第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

“什么?”陆川与陆朝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若是没了天弟庇护,陆家村很可能……”陆朝并未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不可能,爹,怎么可能会死?”陆川口中喃喃道,满脸的不可置信。

“爹。你是骗我的对吧?”

陆秉天威严的面庞抖了两下,认真看了陆川那略显稚嫩的面庞两眼,站起身,微微点了点头。

“有些事,太早告诉你也没有好处。”

“我不懂。如果有事,你就说到我懂啊。不要跟我打哑谜,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到底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子游也是,母亲也是,你也是。”陆川有些小情绪,就这样对视着陆秉天的双眼,一瞬不瞬。

对视了良久,陆秉天气势突然一弱,抚上了陆川的小脑袋,柔声开口,言语间满是柔软。

“好。”

言罢,转身面向陆朝,口吻淡漠。

“朝大哥,我与犬子还有些话要说,不知?”

陆朝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既然陆秉天下了逐客令,多留无意,不如离去。果然,子游的事还是跟天弟产生了隔阂,只是自己的立场……

陆朝暗暗思忖,低头离开村长府,迈出门槛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村长府的牌匾,眼底一抹莫名的光芒一闪而逝。

“爹,你背上的伤还好吗?”

手指抚在了陆秉天坑坑洼洼的背部,眉头狠狠皱起,记忆中父亲从没受过这般严重的伤。

“这伤,实际上并不打紧,但得让某些有心人看到。”

“为父若是不给机会,那些跳梁小丑又怎敢出声?”

陆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说着陆秉天运起元气疗伤,一抹浅绿在背部流动,血痂快速硬化,结疤,成块。随之身躯一震,成块的伤口竟然变成粉末脱落。

看着陆川有些震惊的目光,陆秉天颇为受用,做出一副高人模样,双手背负身后。

“川儿,莫要惊诧。为父传你四式刀法便是为此,只重其意不重其形,由形入意,始为四种元力。这只是【林】字诀的初级运用罢了。”

“四种元力?”陆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是的。风,林,火,山。四种元力,四种完全不同的特性。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寻常人可只有一种,墨守成规按部就班的修炼,至死也不会有多大成就。罢了,有朝一日等你入了江湖,便会知道这是何等厉害的事了。”

见陆川仍然一脸懵懂,陆秉天也一阵无言。

沉默半晌,陆秉天突然开口:“为父体内有一只恶鬼,只是给你母亲封印住了。为父在酒窖底下受了点伤,恐怕再也遏制不住它了,现如今它快要脱困而出了。待到它出世那日,当今世上恐再无人可制约住他,为父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带它一起上路。”

“或许无法陪伴你更久了,这一天恐怕不会太遥远了。待那日来临之时,为父希望你将这柄断刀亲手插入为父的心口。”

说着拉开衣裳,露出胸膛,伸出手指点在心下二指处,稍微比划了一下。

陆川闻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低着头,低声呐呐:“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之前还要欺骗我说对鬼所知不详。”

“娘亲已经走了,莫非你现在也要抛下我离去吗?你们到底还对我隐瞒了什么?”陆川越说越激动,肩膀随着微微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

“……”

“为父对此确实所知不详,当年为父初下山来,亦是怀揣着一份赤子之心,只是凡我所见所闻愈广,愈是产生怀疑。甚至…”

“日后,待你步入江湖,用你这双眼亲自去见证这片天地的真相。”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陆川。

看的久了,陆川恍惚间觉得陆秉天看自己的目光不像一个父亲,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名的物件,一团火焰,

……一个希望。

至此,不管陆川如何追问,陆秉天始终对此三缄其口。

陆秉天轻轻拍了拍陆川颤抖的肩膀,视线拉向远方。

“为父一生不为恶,不为善,只追寻本心。寻寻觅觅一生,杀人无算,但从不牵连无辜。若是因我导致村中任何一人死亡,为父都会于心不安。”

“况且…为父想念你娘亲了。”

陆秉天扶正陆川双肩,语气难得的温柔。

“答应为父。待得那日来临时,只要为父开口,你便要用这把断刀插进为父心口。”良久,陆秉天再度突兀的开口。

说着,陆秉天背对窗口,用手指点在心下二指处,再度示意了一番。

陆川眼神黯淡,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微风拂过窗口外的草丛,窸窸窣窣动了两下,陆秉天微不可察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