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年把安晴送到一栋洋房的小区门口,本打算顺路就回自己的单位宿舍了。安晴觉得太折腾就让她到家里歇一歇,反正家里没其他人。
季年第二次走进安晴的家,家里的陈设和以前一模一样,中式的装修,到处都透着年代感。
“你要不去洗个澡?”安晴拿了一条白色浴巾给他。
“不用了,我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等天亮我就回局里了。”
安晴把浴巾塞到他手里,“还是去洗吧,好精精神神去上班。”
季年不习惯在别人家里沐浴,但安晴盛情难却,他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安晴把洗漱用具准备好放在浴室,他看了一眼,“给我块香皂就行。”
“洗发水、沐浴露、磨砂膏,精油、剃须刀、剃须膏、牙刷、牙膏,这些你要用你就自己拿,没有香皂。”安晴说完转身走去厨房。
季年挠了挠头,脸上浮出一抹害羞的神色,从来都是他安排别人,现在居然让别人给安排了,安排就安排了,安排的还是洗澡,他无奈地摇摇头。
为了不让安晴白费心血,季年脱掉衣服,把他的烟盒和打火机放好,然后走进淋浴间,打开水龙头,他用洗发水洗了头,用沐浴露摸了身体,用磨砂膏搓了搓,刮了胡子,刷了牙,除了精油不知道怎么使用,他把能用的都用了,洗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像米饭一样香喷喷的。
安晴还给他准备了一套新的深蓝色的家居服。
季年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安晴正端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
安晴把面放在圆桌上,又回厨房拿了一双筷子摆在旁边。
季年安静地看着她的身影,像在欣赏一幅画。
“看什么呢?”安晴走过来,从斗柜里拿出个吹风机,“头发要吹吗?”
“不用。”季年的头发湿漉漉的,短短的几绺散落在额前。
“那你吃点东西,然后去睡一觉。”安晴把吹风机收回去,指了指圆桌上的一碗面。“牛肉面,我最拿手的。”
她居然会做饭,季年有点吃惊。大学的时候,她说自己家里有保姆,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
“赶紧去吃,要不凉了。”
季年坐下,拿起筷子,看着碗里散发着牛肉香味的面,一股暖流滑过他的心房,如果说人生什么是幸福,这便是幸福。
“味道不错。”季年吃的第一口就啧啧称赞安晴,“比我做的西红柿面好吃。”
安晴笑了笑,“哪有。”
季年把面吃个精光,连面汤都喝了,满足感爆棚。
“以后我再想吃,你还给我做吗?”
这话说得像个小孩子。
安晴把碗收起放进水槽,没有接他的话,季年站起来从后面抱住她,贴近她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还做给我吃吗?”
安晴静止不动,他温热的呼吸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把头往一边偏了偏,还不等开口,一抹湿润落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心陡然燥热。
“季年。”她抗拒地躲开,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近在咫尺的眼神碰撞,她看到他眼底涌出的灼热,她赶紧推开他说,“今天不行,还不行。”
季年愣了愣,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下雨的晚上,他们去爬山,下山的时候淋了一身的雨,到了山下,回市区的大巴车已经停摆,他们不得不在附近找了间民宿,两个人,一间房,本想脱了衣服去晾晒,结果两个人干柴烈火就做了。
“我知道,你还没有离婚。”季年忍住了,靠在沙发上,头枕着一只胳膊,轻轻地说,“你不会逼你。”
安晴咬了咬唇,挨着他坐下,“不是,我不在乎,只是我怕你会介意。”
季年把她拉入自己的臂弯,轻抚着她的肩,“没关系,我可以等。”他内心却在嘲笑自己的懦弱,对待感情他从来都做不到彻底的勇敢,他总是默默地等着一线机会。
“你还怨我吗?当年我不声不响地离开。”
“都过去了。”这四个字是季年劝慰自己的话,那么多年的等待和纠结,似乎在这一刻就不想再计较了。
“我曾后悔过。”安晴抬起黑亮的眼眸凝视季年,“并不是因为我的婚姻很糟糕,而是你因为我一直没有开始新的生活,杨末和我说过你在我走后,没有找过女朋友。”
“幸亏没开始,不然你要后悔一辈子。”季年开着玩笑。
“但我是个有过孩子,又要离婚的女人。”安晴自卑地说。
“你怎么会想这些,这些不重要,对我来说不重要。”
安晴沉默了。
“想什么呢?你真的不用在意。”季年晃了晃她的肩,“听话,别想那些。”
“季年,你都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吗?”
“不想。以前就算了,以后是以后。”季年搂紧她的肩。
安晴心里万千感慨,紧紧依在他的怀里,不说以前,只说以后,如果真的有未来,她想一辈子跟着他,给他做牛肉面。
只是,那段婚姻,她太难摆脱。
“季年。”她轻轻唤他,他好像睡着了,呼吸浅浅,头一半靠着安晴,一半搁在沙发上。
安晴把他的头扶正,悄悄地从他的怀里移出来。
“查案很累吧,这么快就睡着了。”她一边轻声说,一边从沙发那头拿了一个毛线毯子盖在季年身上。
她按灭了一盏灯,留下一盏昏黄的灯,然后她回到自己的卧室,静静地坐在床上,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照片,认真地看了好久。
自从辰辰走了,她晚上经常失眠,噩梦连连,现在要靠吃安眠药才能入睡,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但她一点都不困。
她想念辰辰,看着照片,眼眶又红了。
她靠在床头的抱枕上,身体蜷缩,把照片放在胸口处,闭上眼,强制自己去睡觉。
但过了好久,依旧无法入眠,她只好拿出安眠药吃了两片,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明亮的光线穿过薄薄的纱帘照亮整个屋子,季年睡到一半就滑落到沙发上平躺着继续睡了,睡得特别香,即便电话震动了好几次,都没震醒他。
“铃铃铃”,门铃声忽然响起,响了好几遍。
季年猛地坐起来,晃了晃头,一看时间,居然是十点钟。门铃还在响,他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男人看到季年,脸上浮出异样的神情。
“你找安晴?”季年问。
男人整了整浅黄色的领带,“我是安晴的代表律师,她没在家吗?”
“你稍等一下,我去叫她。”
季年把门虚掩,沿楼梯走上二楼,推开一间卧室的门,他看到安晴蜷缩成一只猫一样的姿势在睡觉,枕边有一个药瓶,
他走近拿起药瓶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喂,安晴,醒醒。”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醒醒,安晴,醒醒。”
安晴慢悠悠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
“天亮了啊!”
季年松了口气,“早亮了。”
“你要走了吗?”
“一会儿走,外面有个律师来找你。”
安晴赶紧从床上下来,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居家的睡袍罩上,穿上拖鞋,急急慌慌地走下楼。
季年跟在她的身后。
“不好意思,顾律师,久等了。”安晴把领带男人请进来。
“没事,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领导男人熟练地换了拖鞋,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安晴赶紧把沙发上的毯子收起来,笑着介绍季年和领导男人认识。
“季年,我朋友。”
“顾严钧,我诉讼案的代表律师。”
季年和顾律师相视点了个头。然后和安晴说自己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安晴把他送到门口,挥了挥手。
等安晴把门关上,顾律师走上前拽住安晴的胳膊,镜片下是一双愤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