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朔朝堂近来人心惶惶,起因是太子组的一场私宴。
太子自上位后,为拉拢人心,三不五时的大宴小宴,玩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
这一次,聚在了一处山庄别苑,请了不少花娘,小倌儿陪席,宴请的都是朝中的肱骨之臣。
文人雅客,酒足饭饱后,自是高谈阔论,其中户部尚书刘康墉是太子的亲舅舅,故而,还担了敬酒之责。
他喝得醉眼惺忪,双颊通红,搂了两位花娘唱曲儿。
兵部尚书何鸿兵端着酒杯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说你这个舅舅怎么当的?太子东宫就如此简单修砌了一番,整得也太寒酸了些,户部也没说多拨点银子?”
“银子——哼……”刘康墉斜嘴冷哼:“你们这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不知道,这每年花银子的地方海了去了,不说别的,你们兵部的装备,禁军军饷哪一样不要银子?
这每年城内这里要修,那里要补的,要不要钱?
就说这不久前重开忆浮宫,又是一笔巨款开销,那忆浮宫当初建的时候有多奢侈,这修复起来就有多费银子……皇上花这种钱养着那病殃子,真是……”
身旁的白面书生闻言赶紧使眼色道:“慎言啊,尚书大人!”
“我呸!这里都是自己人,说话还藏着掖着,岂不是要憋死?你小子是还未入官场,来——我替你引荐一下,这是兵部尚书何大人。”
何鸿兵微微一笑,朝他扬杯饮尽了杯中酒。
“这是吏部尚书张大人……这张大人,你可得好好敬一杯,回头的入朝文书可得经他点头呢。”
张朝晖捻须笑道:“刘大人又拿人打趣了,本官何时拂过你的面子?”
二人相视一笑,碰杯而尽。
这白面书生乖巧的跟在刘康墉身边,随着他一一拜会各位大臣。
一直走到了太子面前,慕逸轩斜倚着身子,眯着眼看了白面书生一眼:“他就是舅舅说的那个新俊才子?”
“正是正是,他名叫郑良允,祖上都是经商的,家底颇丰,他父亲与我是故交。
这小子也争气,文才斐然,心思也活络,是可用之才啊!
此次科举也是直接过了殿试,就连那个老古板丞相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我寻思着……皇上正在给太子物色伴读,他与太子年岁相当,与其安排不知根知底的人,倒不如安排自己人更安心些。”
慕逸轩点点头,略带了几分醉意,道:“你抬起头来。”
“是。”郑良允明眸微抬,不卑不亢的行礼:“拜见太子。”
慕逸轩见此人一身淡青袍子,束了一个简单的冠,周身朴实,文气十足,倒不像出自商贾之家。
“你可愿辅佐本宫?”
郑良允恭敬道:“太子乃明日之光,能伴太子左右,发挥一点余热,是在下的荣幸。”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嘴还挺甜!不错,明日我便向父皇引荐你。”
刘康墉笑道:“还请在场的各位大人,明日朝堂上多多提携这后生之辈。”
众臣笑着附和。
声乐再起,已至后半夜,堂上更加放肆起来,一副声色犬马的场景。
翌日,太子果然向皇帝提携了此人,慕和墨淡淡扫了郑良允一眼,简单问了几句,便应允了。
郑良允顺利入了东宫,上课的夫子人见人夸,都说是个难得的人才。
慕逸轩也对此人越来越喜欢,无话不谈,有心将此人培养为心腹。
朝中人见太子近来颇受皇上器重,大有培养接班人的架势,起初观望的人,也慢慢开始准备站队。
三日后的早朝,刘康慵突然被人弹劾,起因是那日的酒醉之言不知何故,竟然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都知道“忆浮宫”是皇上的禁忌,一时间,太子党人人心危,身恐祸及自身。
刘康慵入了刑部大牢,皇上借着此事,明正言顺的派人成立了专组核察过往账目。
这一查,刘康慵自是干净不了。他已知道自己难得善终,为保太子,也不牵连刘家,一人独揽了所有罪责,判了斩首。
他只是心有不甘,始终没有抓到那泄密的幕后黑手。
行刑前夜,兵部尚书何鸿兵拎了一壶酒来看他,俩人在牢房内,相对而坐。
刘康慵一身囚服,头发凌乱的垂在胸前,一口饮尽杯中酒,怅然大笑:“临到了时,还是你老弟够意思啊……其他人,哼……生怕沾上老子一星半点,真是世情冷暖,人走茶凉啊……”
何鸿兵长叹一声:“是啊,官场中人,能有几个心是干净的?高光时周围都是奉承,落难时人人恨不得来踩上一脚,只不过……你我同朝二十载,你竟落得这样个下场,唉……”
何鸿兵红了眼眶,叹息一声盖过一声,心酸的盯着他,欲言又止。
“何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老夫都这境况了,也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你可知皇上新任命的户部尚书是何人?”
刘康慵冷嗤一声:“自然是下头的户部侍郎田着颜补上,历来不都是如此么,这个田着颜虽在我下头,却与我一直不对付,被我压了这么久,此时可该扬眉吐气了吧。”
何鸿兵轻轻摇头,“非也,不是他。”
“不是他?”刘康慵眸光一寒,“那是谁?”
何鸿兵缓缓道:“李明阳。”
“李明阳不是老张的门生吗?”刘康慵瞪大了双眼。
片刻后,他意会过来,边冷笑边点头:“老张这个笑面虎,此时竟然能推自己人上位,踩了我铺路,哼——他以为他能干净到哪里去?以为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带着他的把柄上路?作梦!我要见刑审官,我要改口供!”
“现在?”何鸿兵道。
刘康慵咬破了嘴唇,眼神狠厉,带着疯狂:“就是现在,马上——就是死,我也要让他陪我上路!”
“好,我帮你。”
“多谢!”
何鸿兵的脚步在黑暗中沉沉远去,刘康慵撕下囚房,咬破食指,激怒的写下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