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不空,金奢狸立刻变了脸色。变得雍容,华贵,怯懦而柔弱。渊月还不肯罢休,提起裙子,就要继续干。
萧离一把拉住她:“大姐,给个面子吧。”
渊月冷笑一声:“等我功力尽复,我要让她知道,惹我是什么后果。”瞥眼瞧见四平,便跑去姐弟相聚。
萧离不禁摇头:女人呀,还真是可怕。
下了台阶,萧离说:“红尘俗事,大师竟来了。”
金奢狸瞥他一眼,心想:傻子,这样的高手,请都请不到的。
不空双掌合十:“你应该想到的。”
萧离说:“我想过会有人来,但应该是天一道长,他最爱热闹,不拘红尘。大师来,我自己都不觉得有这个面子。”
不空说:“你是没有,可新娘子有。”
金奢狸说:“不就是渊后之女,也不过是个女人,还能让大师移尊?”
不空笑说:“渊后也不过是个厉害点的女人,但奈何天都缥缈,在人心中有不一样的地位。即便大争之世到如今已有百年,可在许多人心里,那依旧是个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人……”天一也来了。
金奢狸并不认得天一,但知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昨晚围攻渊后的,哪一个不是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翻手云雨,虽不能一念之间改天换地,但一念之间就能让风云变色,山河倒转。
“道长……”她脸现惊喜,就像春风楼的妈妈,看到了一个贵客。
天一整个人都来了精神,笑嘻嘻的,
金奢狸深深一礼:“道长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嘿,长老摇光的女儿,生的这般标致。”天一说:“难道天都血脉真的这般强大,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
金奢狸尴尬一笑,不空早把天一拉到一边。金奢狸吩咐特别设了位置,总不能让这些高人和那些无名之辈坐到一起。
金奢狸偷声问萧离:“那个道士是谁,好不正经。”
“不要小看他,不论修为的话,他的地位或许仅在渊后之下。”萧离说:“姑射山三清教主,道门领袖……”
萧离没有说完,金奢狸已笑吟吟的跑了个过去。
没想到她还有这方面的天赋。萧离想:符飞絮的春风楼遍及天下,我就开个秋月楼,让金奢狸经营,估计用不到一年就能成为行业翘楚。
天一冲他招手:“小子,过来。”
萧离过去,金奢狸很识趣的走开。
天一说:“小子,你可知道,今日我们为什么来?”
“我确实奇怪。”萧离说:“因为我想到了今天会有高人到场,但两位都来,让人有点受宠若惊。说实话,我认为唯一会来的人,就只有明将军一个。”
“他来的原因是为了渊后,不是为了你。”天一说:“我们两人来却不同。用不了几日,世人都将知道,大悲寺不空大师,姑射山三清教主,贺凉王纳侧妃。”
萧离说:“我面子也太大了点吧。”
“说了不是你的面子,而是渊月。”不空说。
天一笑道:“世人也会知道,凉王所纳侧妃,乃是天都渊氏,还是渊后之女,有意思吧……”
不空说:“是很有意思。”
萧离说:“不明白。”
不空说:“数千年来,天都被誉为世外之地,神之故乡。天都之人,自称神之遗民,世人愚昧,便以为世间真的有神。”
萧离疑惑:“两位出身佛道,皆是以神道立教。”
天一说:“小子,你是真的有点不学无术了。佛家修佛,佛既是真我,真我便是自己。道家修道,虽有神仙之谈,却也是羽化而成,凡人得道而来。所以佛家的佛,道家的道,都只是为了让人相信,你若成佛得道,便是超越了神的存在。”
不空说:“佛道两门于千余年前兴盛,设菩萨顶,姑射山为法坛,广收门徒,广播教义。历经百年,换来了世外之地的尊称。自此,便隐隐有与天都对决之势。”
“又历数百年,江湖繁盛,多尊佛道两家。那个时候,天都的气势,才稍稍减弱。”
萧离知道,自己将要听到的,一定是个极少人知道的秘密。
不空说:“这便是佛道两家的原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却不是天都的神。”
萧离吸一口凉气:“这么说,很久以前,两大宗就看不惯天都了?”
天一笑问:“你真的觉得,天都之人真是什么神之遗民?”
萧离想了想:“如果只说女人,我会相信。否则你很难解释,为什么见过的天都女人,每一个都那么漂亮?”
天一嗯了一声:“这确实让人费解,血脉强大,也强大不到这般程度。关键在于床上是否有差别?”
萧离凝神想了想:花惜,金奢狸,南风。南风不算,记不得什么感觉了。渊月么,还没试过。沉吟良久,才摇头说道:“各有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
“阿弥陀佛!”不空打断两个人的意淫:“佛道两家,当时有这个想法,一则是因为天都以神道迷惑众生,驱之若牛马。再则,天都玄奥,不应为一家所有。”
天一长叹一声:“世人愚昧,本就难劝。加之天都拨弄皇权,干涉王朝兴替。佛道两家虽改变了江湖,但世俗还是多有人信之,皇权霸业也要仰仗天都应允。所谓君权神授,便是由此而来。所以佛道两家即便已成宗成教,还是无法企及天都。”
“直到百余年前,江湖能人辈出。”不空说:“金刚无畏怒而反出天都,不平道人绝世无双,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一个机会。”
天一说:“当时,我师尊天机道人运转乾坤,窥破天机,知道变之将起。所以佛道两家联手,制造了一个契机,一个将天都打落神坛的契机。”
这是萧离听到的,关于大争之世由来的另一个版本。
天一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说:“此为正解,是一切的缘由。其它你所知道的,不过是棋局上某颗棋子的认知而已。大河涛涛东去,终入大海。期间或南或北,只是曲折而已。”
萧离看向不空,他是得道高僧,必无虚言。
不空点头:“真正的内情,历代只有两人知晓。那就是佛道两家的主事者。”
天一说:“这一代,道门是我守山门。佛门,是他不空和尚主持。眼下,又多了一人知晓,那就是你。”
萧离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且不说这两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们说这些用意为何呢?
“小子,你或许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天一说:“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就像小溪流水,一点一点的汇入大海,但终成波涛汹涌。不平道人,金刚无畏,不空三藏,我师天机道人,甚至我师叔阴阳道孙符,他们都有着不同的目的,却都走在这条路上。”
“可我还是不明白两位的意思。”萧离说:“两位是想告诉我,即便强如不平道人,也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子,何况是我?”
“天地为局,谁能跳脱。”天一说:“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天都受损,世间高手凋零。若非遮天阵封住天门,恐怕连菩萨顶和姑射山都难以保全。所以老师让师兄诸葛惊鸿入世,改天换地,开创新朝。其意便是想举天下之力,若遮天阵破,再做一击。”
不空说:“可诸葛惊鸿已亡,眼下朝廷大军,厉王大军,都在向雪山聚集,恐怕血祭大阵不成,就先有一番自相残杀。”
萧离说:“两位,这件事,应该去找明将军。现在只有他,能摆平这两家。”
天一笑道:“杀戮,输赢,胜败,我姑射山向来不在意。天地自有其道,盛极而衰,乱世而后天下宁,自古以来都是一样。因为天地从未变过,人心也未变过。只是天都却不这样想,王朝之兴,不遵天道人道,而是要循天都的道。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历代开朝之帝,皆出自神宫。”
萧离说:“皇权至上,手握天下,谁还会听天都的话。这世上最不信神的人,就是那些手握大权,可以只手遮天之辈。”
不空说:“无欲则刚,有欲则强。天都自称神之遗民,也看不透权利欲念,何况红尘世俗。近五百年来,王朝更替频繁,便是这个道理。圣京奉天殿,只要坐在龙椅之上,那人就会觉得自己是神,又怎会再做听话的狗。”
萧离轻笑:“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两位的意思,莫不是让我起刀兵,平天下,登帝位,灭天都……”
不空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天一嘲笑道:“小子,你怎么还不明白,自始至终我们说的都是天都。无论是皇权,江湖,或是像你我这样的至尊修者,数千年来,都活在天都的阴影下。佛道两家以教义潜移默化,让天都不在有唯一的神性。可直到今天,说起天都,还是会有人说:那是神之遗民。”
不空叹息一声:“百年前,菩萨顶几乎出动所有高手,那一战,虽未胜,却也不能算败。本想着,世人再不信天都神遗那一套,可直到如今,神之遗民这四个字,仍有着魔力。天都似乎自然高人一等……”
“他们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萧离说:“一个小小官员,也觉得自己拥有神的权利。富人看穷人,也觉得不是一个等级,何况是天都那样的地方。”
天一说:“你惧怕权利,惧怕金钱,可你不会信仰它们。这是最大的不同,许多人惧怕天都,不是因为天都多么可怕。只因神之遗民四个字,便怕的成了一种信仰。”
不空说:“怕,会让人生出反抗之心。可信仰,大多数时候,只会把人变成奴隶。”
萧离苦着脸:“糟了,我是俗人一个,既信仰金钱,又信仰权利,更信仰女人……”
不空和尚无语,还没聊到正题呢,萧离已经沉沦如斯。
却听天一嘿嘿笑道:“小子,你那不是信仰,只是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