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勒住战马,用手点指,愕然相问:“前面可是……许霜刃许兄吗?你怀里抱着一个弱女子?这女子是什么人?你居然欺负弱女子?”
许霜刃面带羞愧,放开碎叶公主,讪讪地走到一边。
素知心审视着许霜刃,目光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碎叶公主看着素知心,如拨云之见红日,大旱之望云霓。她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之人,此情此处,却哽住喉咙不能倾诉,只能默默地流泪。
李独悴倒在沙土上,疑似银河落九天一样,吐着血。
素知心与李独悴,一个是恶家子的奇男子,一个是良家子的大英雄。两人素不相能,关系很差。素知心瞧不起良家子,良家子出身的李独悴,也瞧不起恶家子素知心。
卓不凡跳下马,走上前,手按着李独悴的肩膀,语气惊讶:“李兄,伤得这么重?遇到大食国的赛典赤了?那个赛典赤,神勇非凡,只有素兄,才能与他打个平手。”
李独悴身体虚弱,但正气不减:“许霜刃要强辱良家少女,我仗义阻拦,被他暗算。”
素知心虽然对许霜刃有诸多不满。但是,两人知根知底,都知道对方是恶家子。恶家子不免护着恶家子。
素知心冷冷地说:“一面之词。”
李独悴大怒,将刚才的经历,和盘托出。素知心愤怒了,转过身来,一把抓住许霜刃的胳膊。
李独悴要求行侠仗义,将许霜刃斩除。
碎叶公主单纯善良。她用手帕擦擦泪,赶紧求情:“许将军本心善良,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行差踏错。他说,他只是太爱我了,情不自禁。他没有得手。素大哥,你就饶了他吧。”
许霜刃心中耻辱,一半是因为做了错事,被人发现,一半是因为素知心的武功,远远高于自己,素知心又没有李独悴那种崇佛的弱点。
如果素知心坚持让他死,他毫无阻挡之力。
素知心冷冷地说道:“既然公主原谅你了,那就饶你不死。你还不谢过公主?”
许霜刃上前谢罪。公主宽宏原谅。
卓不凡气愤不平:“犯了如此滔天的大罪,轻飘飘一句道歉,就算了?”
素知心觉得所言极是,便改口说:“斩掉手指,以示薄惩。”卓不凡浩然正气,挺身上前,挥动草莽龙蛇剑,削掉了许霜刃右手的半根手指。
许霜刃一边敷药止血,一边恨透了素知心。他恨素知心,不怎么恨卓不凡。毕竟,下令砍断手指的,是素知心。如果没有素知心,借给卓不凡一千个胆子,卓哥也不敢啊。
卓不凡忽然跺足捶胸:“削手指……削错了。应该留着右手……右手得握剑,应该削左手的手指。”说罢,就要砍许霜刃的左手。许霜刃说什么,也不让砍了。
素知心的碎嘴子长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凌迟的心里,升起一股心酸的同情。这位性格孤僻的哥哥,不厌其烦地给吐火罗姑娘写长信。可是,人家姑娘从不回信。
这是不是一种嫌弃和轻蔑?
凌迟蹲下身来,用火折子,将哥哥的几封长信,点着了。她这是第一次为哥哥烧纸。
望着跳动的火苗,和飘飞的纸灰,凌迟越想越难过。
曾经纯真善良的哥哥,现在怎么会变成了鬼魂魔头?怎么会丧失了天良,怎么会四处屠戮正义人士?
忽然间,凌迟的心里充满了恶念:也许,变成了恶魔的哥哥,才真正地活得快乐了吧。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那些正义人士,被屠戮了,就屠戮了吧。只要哥哥开心就好。
素知心的信,只是讲了素知心所见所闻。他的所见所闻,不是全貌。他不知道,碎叶公主向高仙芝禀报葛逻禄将会反水,高仙芝高度重视。但是,片刻后,事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来,碎叶公主走后,深夜时分,有人求见高仙芝。那人低声恳求:“大帅,碎叶公主的话,不可信!”
高仙芝惊问其故。那人说道:“突骑施与大唐是敌国。突骑施碎叶公主之举,是离间大唐与葛逻禄,动摇大唐与葛逻禄的联盟,其心可诛,她要致大唐军队于死地!”
高仙芝倒吸一口冷气,从席间起身,踱步思考。那人言之凿凿:“素知心和李独悴,都被碎叶公主的美貌所迷,倒向突骑施一边,助纣为虐,实在可耻。”
高仙芝面色凝重,苦苦思索。那人说道:“大帅,不要忘了李独悴的身份!他是功臣罪子!每代大唐皇帝都一登基,就下旨,责令对李独悴的每代先人,严密监视,不得信任之。如果李独悴每代先人有功,则不赏,有小过,则诛杀!大帅难道忘了?”
高仙芝长吸口气,说道:“确实如此,当今圣上明令,李独悴和他先人一样,有功不能赏,小过即当杀!”
那人分析:“如此不公正的对待,李独悴心中焉能不恨?但不知,皇帝们为何如此仇恨,李独悴和他的先人们?”
高仙芝赶紧打住:“这事关李独悴的身世,事属机密,你不能问。”那人诚惶诚恐:“末将知道了。”
高仙芝仍有些摇摆。那人加紧洗脑,说碎叶公主奉突骑施可汗之命,前来离间大唐与葛逻禄,素知心、卓不凡被碎叶公主美貌所迷,被拉下水,暗中帮助突骑施和大食。李独悴仇恨大唐,跟着推波助澜。
那人说道:“大帅千万不能上了这些人的当!”高仙芝一身冷汗:“你所言极是。我险些中了突骑施女人的诡计!”那人咬牙说道:“她用的美人计,何其毒也!”高仙芝很不高兴,当即反驳:“她对素知心、卓不凡用的,是美人计,对我用的可不是。”
那人临走嘱托:“大帅,碎叶公主的离间计,我们还没有证据,只能将计就计,走一步说一步。素知心、李独悴与卓不凡罪该万死,大帅应该即刻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