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我最后再问您一次……您确定要去进攻夕暮王国的首都吗?”
“这是终结南方的战争,让帝国的一大半军力解放出来的最佳选择。就算之后不得不打内战,我们也不能让夕暮人和卡迪亚人得到任何东西。”
那叛国者与外国勾连,就只是为了彻底毁掉帝国而已。
而亚伦斯则是要斩断那个人与外敌的联系,让他失去最大的助力……然后再去将其连根拔起。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劝您了。”
——但绛月很清楚这是一条不归之路。
从这里飞向夕暮王国的首都,就算是给狱门花号的所有船舱装满燃料,也勉强只够跑一个来回。
而亚伦斯并不是只要飞到那边就可以的……他必须要抵挡住夕暮军队的反击,顶着对方的火力强行进攻城市,还需要造成让夕暮人不得不从前线撤军的巨大损失。
就算狱门花号已经进行了相当程度的改装,这场行动的成功率依然不到三成。
“但是在您出发之前,请和我签订一份契约。”
“契约?有这种必要——”
还没等亚伦斯说出反驳的意见,绛月的手上便突然飞出了数根金色的丝线,准确地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炙热的窒息感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迅速消失,而亚伦斯的后颈部也由此多出了一个明亮的紫金色印记。
“已经完成了……这份契约没有什么强制力,内容也只有一条。”
随后,亚伦斯便听到了语气十分平静,内容却令他心脏猛然一紧的轻声宣告——
“——如果您死了的话,我绝不独活。”
……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程度?
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不可替代之处,就算真的死掉,以绛月的条件也很快就能找到更好的人。
但她却和自己签下了这样毫无任何道理可言的契约……为什么?
“这就是您在我们心中的价值,其他人和我的想法应该都差不多。”
“……这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的,您要是始终都不愿意直面自己的话,那就背负起我们的生命吧。”
这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亚伦斯完全无法理解绛月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更好的理由,刚才似乎一直在门外偷听两人谈话的墨千云却突然走了进来。
“主上,在下……和师傅是相同的想法。”
相比绛月来说,墨千云的感情实际上更加虚幻。
她对亚伦斯的感情大部分都来自于被篡改的虚假记忆——亚伦斯其实并没有在她的人生中出现过,也没有帮助她度过任何苦难。
但她却将这些虚假的记忆当成了真实的经历,不仅将所有被篡改的部分全盘接受,还因此而倾注了异常强烈的感情。
若不是她还没有完全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说不定她早就已经将自己的一切全都奉献给了亚伦斯。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也和在下……”
“这次是你负责保护我,所以真要死咱们两个也会一起死。”
亚伦斯当然不是去送死的,但他也确实没想出什么能够确保存活的办法。
不过无论怎样,他也不希望别人将他的生命视为负担。
“但是在下……”
“好了,这件事之后再说。绛月老师,狱门花号的改造和补给还需要多少时间?”
由于安装了绛月专门调试过的精神力控制系统,亚伦斯现在已经可以只靠自己一个人操纵战舰上的所有设备了。
虽说这样做他会承受极其严重的负担,但比起让其他人跟着自己去牺牲,他觉得这样反倒更好一些。
“火炮的自动装弹机已经调试好了,现在所有的炮塔都不需要人力装填或是操纵……但您要真的去靠精神力精细操纵每门火炮的话,脑袋很有可能会立刻烧坏。”
“只要能开火就行了……超级阵列可以工作吗?”
“可以,但那个阵列如果真的启动的话,您就必须在三分钟内脱离到距离战舰至少三十里以上的范围之外。”
因为超级阵列很可能会引发灵能殉爆,就算是这样的距离,也不一定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足够了,只是个保险而已。”
“我已经把所有的材料都用来加固外装甲了,魔源炉的能源线路也全都连接到了外壳上,现在只要将魔源炉的输出过载,就可以暂时启动防护结界。”
在空港中停靠时,战舰是靠外部提供的灵能来启用结界的。而战斗时由于灵能供应十分有限,所以战舰根本没办法使用这种强大的防护能力。
但在将所有的武器全都换成了碳铀火炮后,原本还需要供给武器的灵能就可以全部都输送到防御系统上了。
“那就更令人安心了……好了,既然都没什么问题了,那就准备出发吧。”
“主上,请稍等一下。在下刚才去外面的时候,从很多人手里收到了这些东西。”
墨千云先是从身后拿起了一个朴素的口袋,然后便将里面的东西直接倒在了桌子上——那些都是外表只有一个署名的信封,里面似乎还装着一些东西。
“一共是一百三十一件……这些,都是遗书。”
“……这是什么意思?”
“您之前说打算跟您一起去战斗的人必须先写好遗书才行,所以……已经有这么多人写完了。”
这些家伙难道就不懂什么叫爱惜生命吗!
自己当时那么说就只是想告诉他们,这场战斗很可能会死很多人……而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留在这里,不让自己宝贵的生命白白丢掉!
为什么这些人要做这种蠢事?!自私一点难道不好吗?!
“您曾经做过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侯爵,就算是这样,您也还是无法认可自己的价值吗?”
“一帮蠢货!给我告诉他们,我不允许——”
“不,您必须带上他们!如果您还打算一个人背负一切的话,我就立刻把这艘船的魔源炉毁掉!”
对于亚伦斯的执拗,绛月也强硬地做出了反抗。
而在意识到贤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之后,亚伦斯便有些沮丧地捂着脸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没法保证他们能活着回来。”
“他们已经写好遗书了,您应该能明白他们的觉悟。”
“……他们明明可以去追随更优秀的人,也可以将自己的生命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亚伦斯暂时还无法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