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寒冷。
外面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白,晃得人眼睛疼。
不过也亏了这场大雪,他才不算来得太晚,终于还是找到了她。
明启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回身掀起车帘再次看了一眼乖乖坐在马车里的人。
她冲他嘿然一笑。
看一次,笑一次。
根本不明白,他内心有多绝望。
好消息是,她诈尸了。
坏消息是,那个人,那个走的时候还在和他置气的大小姐,再见时,已经忘记了一切。
看着从前那双伶俐狡黠的眼睛变成如今这样呆滞茫然的样子,他想,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生了气,弯腰掀帘而入,握住了她的肩膀。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谁?我,又是谁?”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骆星显得有些害怕,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是,我是,我是人······”
说了半天,只憋出这样一个答案。
他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还是更想哭。
“傻子,你就是个傻子。”
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明启觉得烦闷又无可奈何,慢慢垂下了手,终于还是决定接受现实。
转身要走时,骆星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要去哪儿?”
她有些不安。
明启回头看她,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更加烦闷,故意恐吓她,“你只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傻子,对我已经什么用都没有了,我还留下来做什么,当然是离开这里,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
“我不是傻子,我有用,你带我走吧。”
她仍旧死死攥着他的袖子,眼里泛了些许泪花。
“不许哭。”
明启语气有些强硬道。
闻言,她便把泪花忍了回去,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好像这样就不会被抛下了一样。
“傻子。”
他愣了愣,心脏酸疼,别过头去。
“前面的路都被雪封住了,下车吧,我们离开这里。”
听到他这样说,骆星高兴起来,重重点了点头,随他一同下了马车。
天气寒凉,雪路难行,她始终攥着他的衣袖,不愿放手,直至被滑倒,连带着他也一起倒在冰冷坚硬的雪地里,她才像做错事一样,慌忙松开他。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明启坐在地上,生无可恋。
骆星爬起来,想去拉他,但看他不悦的神色,又有些瑟缩地收回手。
“对不起······”
她小声道。
明启叹了口气,扶着腰站起来,黑着脸走近她,一副要算账的样子。
但下一刻,他又转过身去,矮下身,将她拉到背上背了起来。
骆星睁大了眼睛,有些状况外地挣扎了两下。
“别动。”
明启威胁道,“再动就把你扔到悬崖下面去。”
骆星有些怕他,便听话不动了,只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好让自己不要掉下去。
“真不知道你是失忆了还是失智了,连个路都走不好。”
“不是真的变成傻子了吧?”
“都怪那个天杀的礼炎。”
“这下好了,我们怕是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一路上,他唠唠叨叨喋喋不休,或骂或怒,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话,像是在和她说话,又像只是单纯的发泄。
骆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着靠在他的背上,汲取短暂的安全感。
下了山,明启停在十字路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苍国里的月姬已经死了。
彩杀城也不要弃子。
他该送她去哪儿?
他们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她会像从前那许多个人一样,从忘记,到迷失,然后最终消散吗?
前路一片白茫茫,他什么都看不清,于是再次陷入无望,叹了口气,慢慢放下她。
“你不知道……”
“我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你真的忘记了一切,也永远都想不起来的话,我是会放弃你的。”
他背对着她,白色的衣衫几乎要与这雪色融为一体。
像是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骆星看着面前的人,上前一步,低头,小心翼翼拉住了他的衣袖。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让你难过了,真的抱歉。”
“我会努力,很努力地想起来的。”
“如果···真的想不起来的话,你就···放弃我吧。”
她说。
他愣住了,然后终于忍不住转身,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忍着没有哭的人,在落入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中后,控制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这个世界好陌生,我有些害怕······\"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好吗?“
“哥哥。”
哥哥。
虽然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张扬跋扈的大小姐了,但这两个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不过···比她从前阴阳怪气唤他明启哥哥好听多了。
“你叫我什么?”
他松开她,挑了挑眉,“再叫一声来听听。”
骆星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但对他依旧有求必应,仰头,泪眼朦胧地乖乖唤了他声哥哥。
看到她这副可怜样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随后,心脏又细细密密痛了起来。
真是好没出息。
叫声哥哥就心动了。
明启有些唾弃自己,轻叹一声,垂眸,用袖子不算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泪水。
“看你这顺口的样子,指不定唤过多少男人哥哥。”
他的脸变得很快,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的头,“以后不许这样叫我,知道吗?”
“那我该叫你什么?”
骆星觉得莫名其妙。
“叫爹。”
“以后,我就是你干爹了。”
他扬起眉毛,收回手,潇洒离去,她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