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大夫?
郦商回想起军功爵中的规定。
官大夫爵可得七顷田(七百亩)、七‘宅’的宅基地。
我为官大夫爵,按秦律,我大儿子可以继承不更爵,二儿子可以继承公士……不是,我还没有娶妻,想这些干甚……郦商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怀中的俘虏不再是人,而是田地,是宅子!
郦商呵呵傻笑着将越人首领绑起来,突然抬头看向任嚣:“郡尉,你现在是几等爵?”
任嚣长笑一声:“老夫乃第十二级,左更!”
子婴看着一脸艳羡的郦商,心说:我是十七级驷车庶长这件事,我骄傲了吗?
几人说话间,军司马已经将斩首情况统计完毕,依次向任嚣、子婴行礼后,汇报道:
“我军无一战死,只六人受箭伤,十四人手臂骨折!”
“共计斩首一百九十一级,俘虏四百六十二人,其中重伤者三百二十人!”
任嚣点点头,说道:“重伤者就地处决,斩首验功,尸体悬挂道边树上。俘虏记功后押回番禺。”
“喏!”
军司马抱拳一礼后转身离开。
俄顷,车队传来震天的欢呼声。
依秦律,这算是大胜,即便是军队中没有斩获首级的弩手、驭手,也同样晋爵一级。
而那些有所斩获的士兵,更是会在此基础上,另行论功行赏。
军功授爵制很明显有强化社会等级分化的功能,是一种保证社会阶层流通的方式。
爵位高低不仅仅是关乎自己的身份、地位、财富、尊严等切身利益,还可以通过爵位赎还亲人的罪行,或者折抵自己亲人的法律地位。
比如可以交还两级爵位将自己亲人中的隶臣妾赎为庶人,或者把交还一级爵位将自己的妻子赎为庶人等。
秦律严苛,民众稍有不慎就会触犯法律,轻则罚款、耐(挂掉胡子)刑法等,重则黥[qíng]为城旦,舂[chōng],乃至肉刑。
俢骊山陵寝的,多为城旦、舂以及交不起罚款而被判劳役的刑徒,他们的寿命,一般从成为刑徒之后,至多只剩下三五年。
所以《商君书》中说,“民闻战而相贺也,起居饮食所歌谣者,战也”,“民之见战也,如饿狼之见肉”。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战场打扫完毕。
驰道两旁的大树上,悬挂着几排无头尸体,以此来炫耀武力,震慑林中的越人部族。
两行手持长戟的甲士中间,是被用草绳捆住双手连成一串的越人俘虏。
长戟上,则悬挂着许多表情狰狞,尚在向下滴着血水的人头。
按照秦律,战后会把斩获的首级公开展示三天,称为“暴首”“验首”,等到无人有异议之后,斩首记录会送到士兵户籍所在的县,由县政府论爵,发放赏赐,而且必须三天内完成,不然县尉要被撤职。
子婴对血淋淋的场景有些不适应,他想起临别时和扶苏的促膝长谈,扶苏曾说,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当时他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扶苏的言中之意。
傍晚时分,车队在任嚣的带领下,驻扎在一个依附于秦人的越人部落附近,当看到那如灯笼般的越人头颅被挂在行辕之上时,子婴内心产生了些许的忐忑。
不过任嚣表示无妨。
越人部落里自首领以下,对秦军极尽阿谀之意,
先是有越人主动为秦军把守外围,随后更是将为数不多的食物尽数献了出来,唯恐惹得秦人不悦。
天色刚刚暗下,军营驻地周围更是遍布着秦军和越女的欢愉之声。
子婴拒绝了一个闯进他营帐的越人少女后,借着昏暗的膏灯写下见闻:……十月之后,此部族新生婴儿皆秦人也。
……
上林苑,曲水汤汤的长池旁,临时搭建了成千上万座营帐。
《礼记·月令》季秋之月,天子乃教于田猎,以习五戎;班马政,命仆及七驺咸驾;载旌旐,授车以级;整设于屏外,司徒搢扑,北面誓之;天子乃厉饰,执弓挟矢以猎,命主祠祭禽于四方。
意思是九月份的时候,天子要举行田猎以训练军队。
虽然始皇帝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多年没有举行田猎了,但是扶苏喜欢啊。
而此时的上林苑,正好是一个完美的猎场。
上林苑的丛林中,会有少府定期组织猎人巡检,驱逐虎豹熊罴,只留下獐鹿野猪等,所以扶苏组织的田猎,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维护了上林苑的生态平衡。
不过这一次的狩猎,主要目的一是阅军,向大臣们炫耀朝廷武力,震慑其中有二心者,二来则是为陇西郡守李信送行。
依秦律,大军出征前主帅需回咸阳走一套流程,才能拿到调兵的印信虎符等物。
此时在辕门外竖着三辰旗的大帐中,扶苏等待着李信的觐见。
自从李信征伐楚国大败而归,被夺爵发往陇西之后,扶苏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所以当李信报名而入的时候,扶苏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虎背熊腰,孔武有力,须发皆白,皮肤黝黑,面露凄苦之色……嗯,也可能是跟我刚罚了他十甲有关!
扶苏回想起秦律规定的甲胄价格,一甲价值1344钱,十甲就是一万多钱,粟米30钱一石,这一下就罚了好几个月的俸禄!
都怪先零羌!
扶苏正色说道:“说一下先零羌袭扰边境之事。”
李信沉吟了一下,双手交叉拱手一礼说道:“喏!”
“当日夜袭之先零羌约五千人,趁夜破马羊里、泉坯里、阳洼里等里墙,杀亭长四,亭卒十七,里正及属吏四十九,黔首百又七十三,掳妇人七十六……”
扶苏听着李信所说,不由自主的捏住了拳头。
“枹罕县尉‘庄’得报,率县卒一百出城迎战,杀先零羌首领五人,奴兵九十六,追击二百余里,重新夺回被掳之妇人、财物,庄身披十余创,兀自死战,死前犹自高呼杀贼!县卒战死七十四,余皆重伤……臣来咸阳时,所众皆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