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羽毛缓缓落下,在地面旋动着消失散去。
天空上如丝线般编织而成的薄薄云纱,眨眼间被风裁剪,如一片片飘落而下的面纱,汇聚到庆典现场。
整个庆典现场刹那间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舞台中央上空金光乍现,光耀映透缭绕的白雾,溢彩流光,云雾随光耀散开,云海成了一个彩云般的世界。
固冰月带领着首徒和三名亲传弟子,如出现在了舞台中央的上空。
固冰月和徒弟们双手结出手印,一个超凡大阵绘制而成,整个云海城顷刻间被法玟萦绕。
这开创之阵,可造一方天地。
以此阵为固冰月首徒的亮相,以此阵彰显云海未来的帝国之路。
扶意与几位副城主带着各自的分管部长坐在一个包厢,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激动,纷纷看向伏意。
“定了。”伏意淡淡一笑道。
众人举起杯,站起身面向伏意,伏意也举杯致意,与众人一起一饮而尽。
此时,固冰月所在的包厢中,三帝国的代表也会心一笑。
圣辉帝都副帝樊严力听到了儿子大声说话的声音,皱了皱眉。
此时,一间二代包厢中聚了不少人,一片呢喃细语的议论声,可故意提高嗓门说话的只有他的儿子樊尽意。
“这种亮相方式是在威慑谁呢?”樊尽意一脸不屑道。
“大幻法城主和首徒自然是不会在这场庆典中表演节目的,这亮相的方式也没什么问题吧?”金曜副帝谢剑心的儿子谢徽绪接话道。
“怎么?你父亲是金曜的副帝,还分管云海,难道不觉得一个属城的城主收个首徒的做法也太过铺张了么?亮个相就用创世阵,怎么你们金曜已经同意云海独立称帝了么?”
谢徽绪冷笑一声,说道:“这种事,轮不到我们议论吧!而一代的事,你也管不着吧?”
“我愿意发表下我的意见,你也管不着吧?”樊尽意明显被揶到了,只好转移了吵架的方向。
席间十几人中就数这二人地位最高,其余的都是各家族的二代子弟,大家都停止了议论,看向争执的二人。
“你们云海的属城自主权也太大了,若是我们圣辉的属城城主收首徒,不可能不邀请城中家族子弟参加典仪观礼,更不可超规格办庆典。还有,你们没看到么,这首徒副棠枝熠是被破了相么,是有多见不得人?竟然戴着面具登场!”
这话一出,席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作为庆典主角却不肯露脸的做法自然是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谢徽绪鼻子出气轻哼一声,徐徐道:“你自己也说了,这里是金曜,不是你们圣辉。更何况,我们的听力都很好,你是的耳朵是有多聋,非要吊着嗓子说话?”
樊尽意一脸得意,继续道:“我就是想别人听到呀,声明磊落,怎么啦?我就是不理解,大家平时脸上敷的层层面具还不够多么,她自己的庆典活动上还要戴一层,累不累呀!不是因为破了相丑,又会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
一个是圣辉副帝樊严力的儿子樊尽意,一个是东道主金曜副帝谢剑心的儿子谢徽绪,两人怒目相对,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坐在樊尽意的女子插言道:“习惯了,多一层也不算什么,个人喜好而已。据我所知,棠枝熠幼时就被送去参加了军部特招,若是从事过情报工作,现在不便露脸就在情理之中。”
女子一身镂空黑裙礼服,声音甜美婉转,面容俏丽,眉目娇媚。
一个肩饰异常亮眼的男子也附和着打圆场,笑道:“同境界不知真颜,樊兄这是想看美人没如愿吧?”
肩饰男子说完,看向刚才说话的女子,“雷云,你的留心啊,樊尽意这次来云海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美人。”
雷云似乎没有听到肩饰男子的话,只用洁白的手指抚摸着腿上镂空面料。
樊尽意扭过头,用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对肩饰男子道:“各种庆典的节目我早就看得审美疲劳的,你们最期待的不也是看美人么?装什么装。棠梨花、如晶晶我是见到了,确实算美人。所以我觉得,那棠枝熠就是不想有对比,羞于露脸,戴个面具遮掩下,至少还能保持点神秘感。”
樊尽意带来的两个自己人都在帮着圆场了,可他却还是揪着话题不放,这让本已难得和他斗嘴的谢徽绪顿时又来了火。
“樊尽意,我看你不仅是耳朵不好,记性也不好,我怀疑你脑袋被暴击过,是残缺了吧?”谢徽绪一本正经的问道。
“什么?”樊尽意瞪着谢徽绪。
“你带了的自己人都告诉你了,棠枝熠在情报部待过,不便露脸,你却听不到,或者说转头就忘了。还有,棠梨花和棠枝熠是同母姐妹,两人相貌差异能有多大?你非要去说她破了相,污蔑她是为了保持什么神秘感!”
谢徽绪说完站了起来,又问道:“你今天是来云海砸场子的么?”
樊尽意看着满眼怒火的谢徽绪,愣了愣,片刻后竟换上了一张笑眯眯的脸,“我是受邀前来的客,是来看美女的,谢徽绪你误会我啦。”
“是嘛!那就请你保持好客的基本礼貌。”
樊尽意一副听不到的样子,收起笑脸转头看向身边的雷云,认真地说道:“我确实是专程来云海看的美女,可我想看的只有我家云朵一人。心中也只有云朵一人。”
谢徽绪坐了下来,语气淡淡道:“樊尽意,你竟然当着众人用这种废话来表白,看来你的脑子确实残。”
“我对雷云的心,天地可鉴,你这种脑子短路的人自然理解不了。”
“也是,你说的是今天心中只有一人,或者今年心中只有一人。确实是我没理解明白。”
樊尽意瞪着谢徽绪,似乎在下着决心,片刻后再次看向雷云,坚定道:“此生只云朵一人。”
谢徽绪大笑道:“家里的只有一人,还是家外的只有一人?你真当美人都是傻子啊?”
“谢徽绪,你是准备和我没完没了了是么?我的话,没有你这两种涵义。”
“不是双重涵义么?你执法境了吧,说这种话不是骗人,就是脑残?还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口!自己不觉得好笑?原来你今天的真正目的是来表演小丑,逗大家一乐。”
“樊尽意,你挑拨离间,是想乘虚而入,抢我的云朵吧?”
“我对喜欢的人不说欺骗的话,不会像你这样。明明满嘴胡言乱语,还厚颜无耻的说真心。”
“我无需与你解释。我敢当着这里所有的人说,正是因为我对雷云一心一意。”
樊尽意站了起来,谢徽绪也站了起来,两人再次相互怒视。
谢徽绪冷笑道:“好啊,既然你说一心一意,那你敢和苍茉莉一样,结个噬心阵么?”
樊尽意一头的怒气被这句话瞬间打消,他大笑了起来,“苍茉莉!那个疯子?一个痴、傻、呆,汇集一身疯女,你让我学她一样结阵!你是真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还是脑残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什么!你居然把一个绝世天才说成一个疯子?”谢徽绪怒道,“苍茉莉若是今天站在这里,你连给她端茶递水的资格都没有,你给她提鞋都是对她的侮辱。你这个低等物种居然敢说她是疯子!”
一个男子迅速起身抓住了谢徽绪的胳膊,肩饰男子也拉住了樊尽意。
众人也知势态不对了,其中几个陆续起身凑了过去,试图从中间隔开两人。
樊尽意对谢徽绪所表现出的愤怒不以为然,眼中透露着戏谑,说道:“你生什么气?我说的有错么?为了向一个项目人表白,给自己下个自噬骨肉的邪阵。这阵一下,只要心中不惦念爱人时,皮肤就凸长出可怖的疤纹,让自己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乱结邪阵是违法的,有违法。这样一个女人不是疯子是什么?”
樊尽意说完,眼中的笑意变得更浓,“我明白了,是我错了。不该说你心目中的女神是个疯子,即使她是一个丑陋的怪物。”
整个包厢震动起来。
......
主馆周围的包厢内有近两万人,但因为有单向隔音,而大家也大多都保持着基本的观看礼节,说话都很简短,或是评价一两句,或是说节目和庆典活动的相关话题,这些声音对演出并不会造成影响。
可第一圈的一间VIp包厢内,不仅滔滔不绝的争执声不断,甚至还发出震动起来,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易彩所在的包厢本因为卫映川的存在本就很安静,相比此时上演的节目,易彩对“看热闹”更有兴趣。
她打开了感知,听起了这一窝二代的“热闹”。
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易彩的耳中,是雷云。
易彩对于这个昔日的“好友”的感情有些复杂,她没有背叛或伤害过易彩,她只是在易彩和石加最艰难的时候选择了默默疏远。
她的理智让她及时止损,她的理智主导她作出了远离包袱的正确选择。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雷云站起身,语气淡淡的说道。
“你带我一起走,我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樊尽意一把拽住雷云。
雷云扭头挑了挑眉,“带你就算了,我要去朋友的包厢看演出,那边的人你都不认识。你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吧!”
“那怎么行,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更何况,你没看到他们都要对我动手了么,你要是先走了,我只怕今天要死在这里了。”樊尽意环视了一下众人,一脸认真道。
这到位的表演让在场的众人十分无奈。
陪樊尽义一起来的肩饰男子,再次出面圆场道:“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今天在金曜,看演出、看美人是乐事,都别闹啦!快坐下,坐下!”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谢徽绪也缓缓坐了下来。
肩饰男子用法力将粉碎的物品和四溅的液体归集了一下,又点了一下服务按钮,包厢门很快打开,两台机械人和两名服务人员走了进来。
机械人迅速清理了包厢,服务人员重新上了各式香品。
厅内终于安静下来,众人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舞台的演出上。
樊尽义也不再说话,一副认错的样子,含情脉脉地看着雷云。
“金曜云海出美人,樊尽义你是真的一眼都不看了?”谢徽绪似乎还是不想放过樊尽义,再次出言相激。
众人心中无奈又郁闷,恨不得立即换一个包厢。
几秒后,众人以为会再次争执的场面却没有发生。
樊尽意看了眼怒气未消谢徽绪,眼神突然变得哀伤起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才说道:“这话不过,却又不及,云海出过真正的绝世美人,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肩饰男也轻叹一声后,笑道:“都逝去了,你还念念不忘呀?看来,你的云朵也要飘走了。”
“我家云朵也认识的,她们之前还是好友。若是那女子还活着,星花榜首位,千百年内都不用更新。“
雷云没有接话,只微微一笑。
包厢内云海的家族子弟都看向樊尽意,大多数人眼中都露出疑惑之色,只有一人缓缓开口道:“你说的是云海学院的零丹?”
“嗯,是她。”樊尽意神情落寞,声音低沉,与之前判若两人。
樊尽意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自己正在追求的女子,自顾自地说道:“当年我在云海学院的交流表演会上,见到了她。当时在场的,看傻的可不止我一个,只可惜....哎!”
樊尽意跟说书般,摇了摇头又再次长叹,“你们不知道她阵法论坛和阵法游戏中的名字,她是名副其实的明亮第一阵法天才,可惜了,阵痴为创阵而死!”
之前说出零丹名字的男子,也跟着摇了摇头,感慨道:“是可惜了!跨境界绘制自创的阵法,意识海崩塌。还有零丹身边的一个好友,也很可惜。据说是为情所困,自杀了。一个阵痴,一个情痴,天妒英才,红颜薄命。”
这男子说完,与樊尽意同步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随即,两人再次神同步的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出售了!真可惜,看不到你们说的人了。”在座的一个男子一边查着信息,一边道。
“你说什么?”樊尽意睁开眼,大声问道。
“我查了下零丹的资料,她的体貌权有成交的登记,成交后她以前的所有影像都被系统清除了。看来你说的不假,若不是绝世美人......”查信息的男子抬起头,回答道。
“成交了是好事呀!哈哈,看来用不了多久大家都能有福了!”另一个男子一脸坏笑着说道。
此时,不少人眼中已露出了饶有意味的眼神。
“什么!”樊尽意突然站起身,怒吼道:“都给我收起你们那龌龊的眼神。”
众人都有些错愕,之前樊尽意与谢徽绪起争执时,言语虽激烈却仅限于一种表演,他成功激怒了谢徽绪,情绪收放自如。
可此时,他显然是真的怒了。
“那个孙子谁买走的?”樊尽意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的权限查不到。”最先查信息的男子回道。
谢徽绪看了一眼情绪失控的樊尽意,说道:“我帮你看看吧!”
樊尽意看着慢悠悠打开随贴的谢徽绪,咬了咬牙,“这猥琐的孙子是谁?”
“系统上显示,是一家公司买走的。”
谢徽绪话音刚落,包厢中的桌子和桌面的物品猛然炸开,各种碎渣在包厢中四溅。
一直沉默着的雷云,站起了身,走出了包厢。
樊尽意这次没再拽住雷云,只任她离开。
“公司在谁名下?你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么?”谢徽绪压着怒气说道。
樊尽意见谢徽绪疑惑的看着随贴,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一把抓起了谢徽绪的手。
......
演出场上节目正在轮换,场内很安静,樊尽意的吼声与包厢内传出的炸响声动静不小,舞台上的人,附近包厢里的人都寻着响动,探看向闹事者所在的方向。
而此刻,易彩坐在的包厢内也发出了碎裂的声响,香腐杯在她的指尖化做了粉尘。
意识到失态,易彩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包厢内所有人都面不色改色,一个个都异常淡定,如同看不到也听不到的蜡像。
只有零丹偏了偏头看向易彩,朝着她眨了眨眼睛,递来询问的眼神。
“没事,不小心。”易彩传音道。
易彩没有想到零丹的父亲竟然将零丹的体貌权,出售给了一家是公司!
私人购买和公司购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公司是买断作为商业用途,可以拿去做形象模特,自然也可以批量生产做成生物体。
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生物体零丹将变成有钱就能购买到的功能广泛的商品,任主人的想法来使用......!!!
易彩深深的呼吸着,克制着心头的怒火。她知道就算现在去把零丹父亲的家给拆了也于事无补,现在重要的是得尽快找到买家。
无论翻多少倍,哪怕是天价也得把零丹的形貌权买回来。若实在谈不下来,就算用权威胁恐吓,甚至是抢,也得拿回来。
谁能忍受自己最亲的姐妹被这样糟践?谁能忍谁忍,反正易彩不想忍,也绝对不会忍!
此时,易彩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父亲将亲生女儿视如敝履......一个基因如此低劣的男人生的出一个如此天赋卓绝的零丹么!”
现在的自己已经有权限和能力了,要查清这件事应该不难。
易彩自然不能在此时打开随贴查寻,只能暂时忍耐,继续听着樊尽意那间包厢中动静。
刻此时,那见吵闹无比的包厢却变得异常安静,在座的人都保持着一种怪异的静默。
呆站着的樊尽意,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接着拉开嗓门怒骂道:“原来是一个没爹的孩子啊,没爹的孩子被养了个什么变态啊!真是龌龊,恶心。”
这句话骂的是谁?
而在座的人依旧保持着静默,没有人吭声,更没有人接话。
易彩的随贴传来了一条信息,传信人是“小侄宋牧心”,信息只三个字:“在我这。”
易彩用眼神对着牧心发出了“问号”。
“以防别人买。”牧心再次发来五个字。
易彩松了一口气,朝宋牧心点了点头。
宋牧心不仅想的很长远,并付之了行动。
若是零丹以后想将魂识换到生物体内,这体貌权也是得够买的。现在提前买到手,有备无患。
可回头一想樊尽意的话,他口中“没爹的孩子”指的竟是宋牧心。
易彩从未听任何身边的人提起过牧心的父亲,大家好像都避讳提起此事,所以易彩一直也没想过要打听。
毕竟,不愿多说的往事定是悲痛的,何必非要为了知道而提起。
同时,易彩也开始痛恨起了系统授权。
云海虽有不小的自主权,可毕竟还是金曜的属城,一个副帝的儿子都有权限去查看属城的信息!
易彩抬头看向乐羽,淡淡道:“把一直在吵闹的那间包厢锁起来,加上最高的级别循环屏障。三场演出结束前,所有人不得出入。”
“得令。”乐羽很开心的打开随贴,立即把事办成了,“好了,除非大幻法,否则在演出结束前没有人能自由出入。”
“好。他们很有能耐,大概是能破坏掉几轮隔离屏障的,演出结束后除了清点损坏的物品,屏障消耗的动能费也要算上。还有,庆典的规则罚款也按最高标准算。”
“得令。”
......
樊严力一直听着儿子包厢内的动静,知道这不省心的东西又在闹腾了,刚开始那些评论无非是不太礼貌,但也都是实话,樊严力也期待能看看固冰月和棠枝熠的反应。
可最后那句辱骂虽未点名道姓,但所指向的人很明显,这已触了固冰月的逆鳞,是极大的冒犯。
固冰月虽然只是属城城主,但她毕竟是大幻法。
樊严力被气的差点想要冲过去抬手一巴掌,让儿子立即闭嘴。
可当他传音制止时,却发现自己的传音被屏蔽融散了,樊尽意的席间已被隔离了。
樊严力是圣辉的副帝,他是代表圣辉帝国来贺首徒典仪的,按帝国与属城间的外交之礼来说,一个他国的属城将另一个帝国的副帝之子关起来,这已不仅仅是一般性的破坏双方关系的问题。
这是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行为,是对他国的一种挑衅和冒犯。
可,要是真把事情闹大了,双方都会难以收场,樊严力回到圣辉也不好交代。
现在儿子被关起来也好,毕竟关起来无非是暂时的,但此事也能到此为止了。
所以,此时装作没听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樊严力迟疑了片刻,站起身,笑容满面的举起杯,再次向固冰月表示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