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温峻去世前一年)
三哥儿霍流惹祸了,新年喜获一顿打。
事情缘由是这样的。
宋瑛带着霍常乐去外面吃独食被霍流发现了。
小子气恨恨跑进雅间,又是跺脚又是指的。
“宋瑛!”
宋瑛被他惊得一个激灵,也不高兴了,“吼什么吼!你娘我还没聋!”
霍流看着桌上的美味,以及吃得鼓鼓的霍常乐,‘哇啊’一声,坐地上撒泼控诉,“你抛子弃子!”
宋瑛眉头一皱,“你再嚷嚷,从今儿起,以后家里的馒头都别想吃。”
霍流一听,误以为真,哭更大声了,眼泪哗哗的。
“呜哇啊啊啊,你偏心!你就知道疼大姐姐、二哥哥、四妹妹,你就是不疼我,呜啊啊啊啊……”
雅间外有人听见了,不住好奇往里探头。
宋瑛忙命下人将门关上,然后去拉霍流。
“起来。”
“我不!”霍流甩开她的手,在地上滚了起来,继续控诉,“小爹爹说得对,你就是不喜我。我果然是外面捡来的,不是你亲生的,呜哇哇哇……我不要你了……呜呜呜……”
霍常乐眉毛一抬,小心望向冷着脸的宋瑛,然后拿起鸡腿走向霍流。
“哥哥,吃。”
“我不吃!我不要你们了,我要去跟小爹爹,只有他疼我……呜呜呜……”
霍常乐叹气摇头,自己把鸡腿吃了。
然而还在哭闹的霍流还没危险。
“小?爹?爹?”宋瑛慢吞吞念着。
霍流哭着鼻子应道:“没错!我要去跟着小爹爹住,不要你了,你对我不好。好吃的,不给我,好玩的,不带我,我不要你!”
这一次,宋瑛听得清清楚楚,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再扬起慈母般的微笑。
“儿啊,是为娘错了。你不是一直想吃娘亲亲自做的竹笋炒肉吗?今日娘亲就给你做。”
“真的?!”
这道菜,霍流想吃很久了,是宋瑛做的独家菜,连霍臻都不能吃,只给自己的儿女做。
大姐姐、二哥哥都吃过了,他还没吃到呢。
霍流不哭了,从地上站起来,红着眼睛鼻子看宋瑛,“真的吗?”
这可怜兮兮又天真的模样,让宋瑛心头一梗,这让她想起了识悟那个蠢蛋……
明明不是一个娘生的弟弟,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那么像他的性子?
把霍流哄好了,母子三人回了家。
霍流期待着,“娘,你什么时候给我做竹笋肉片啊?”
“现在就做啊。”宋瑛牵着儿子的手,带着他往屋内走。
霍流问道:“娘,做饭不是要去厨房吗?你带我进药房干什么?”
“因为药房有娘亲需要的工具。”
“哦哦哦,儿子懂了,是专门做这道菜的工具吗?”
“没错,我家三哥儿真聪明。”
“我本来就聪明,大姐姐老说我笨,她越这样说我,我就越聪明。”
“是呀,别听你大姐姐瞎说,在娘心里,你才是最聪明的一个。”
“嘿嘿嘿,娘亲你真好。”
跨进书房,门就被外面的丫鬟关上了。
霍常乐举起左右两根食指,然后往耳洞一堵,书房里传来哭天喊声。
“啊啊啊——娘亲你骗我!呜呜呜……痛……”
“叫你乱说,还小爹爹!你是当你爹死了吗!你个不孝子!”
“呜啊啊啊……我没有……呜呜,痛痛……”
“我让你小爹爹小爹爹的乱叫!让你乱叫!”
“呜呜呜,我错了……娘亲不要打我……”
门被拍得嘭嘭响。
“开门!开门!”
屋外,所有人都装作没听见。
霍常乐叹气,“要惨咯。”
听见脚步声,霍常乐转身跑去,“爹爹。”
“诶,乖乖。”霍臻一把抱起霍常乐,听着药房里的哭喊声,咦了声,“你娘在打三哥儿?”
霍常乐乖乖点头,“娘亲在给三哥哥做竹笋炒肉。”
“噗哈哈哈。”霍知乐笑出声,“快让我去看看。”
霍羽拉住总爱凑热闹的霍知乐,“你去了,这顿菜会变成回锅肉。”
霍知乐突然没了心思,但是耳朵没闲着。
哇哦,弟弟的惨叫声,好好听哦~
嘎……
门开了。
霍流鼻涕眼泪乱甩地跑了出来。
“爹——”
霍臻还是心疼儿子的,放下常乐,就走过去抱儿子。
“乖,等会儿爹给你上药。”
宋瑛在旁冷嗤,“还上药呢?你儿子都不要你了。”
霍臻一愣,看着怀里的小子,“怎么回事?”
霍流知道自己今天惹了祸,慢怂怂挪到霍知乐身后。
霍臻看向宋瑛,“到底怎么了?”
宋瑛:“你让他自己说!”
霍知乐和霍羽对视一眼,准备扔下弟弟就跑。
霍流知自己要被抛下,立刻说道:“是大姐姐和二哥哥开的口!我是跟着喊的!”
霍知乐&霍羽:……
霍臻凝眉问几个孩子,“说清楚,不然老子我再让你们尝尝‘大锅炒’。”
霍家三小只……
霍常乐拉了拉霍臻的手,说道:“不怪哥哥姐姐的,温峻叔说叫他小爹爹,会给我们好吃的,还给钱花。”
霍知乐睁了睁眼,小妹妹把小爹爹卖得可真快,但是……
霍知乐立刻跪在地上,姿态端正。
“女儿那个时候小,温峻叔总是拿钱和吃的逗女儿,不过女儿现在没有这般叫他了。”
她一跪,霍羽、霍流,连着霍常乐也一起跪了。
“儿子\/女儿,知道错了。”
宋瑛呵呵两声,“这会儿知道错了?若是三哥儿今日没说漏嘴,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叫下去?!”
宋瑛真的生气了。
霍臻也生气,但是他是气温峻。
“好了,好了,孩子们知道错了。这样吧,就罚你们抄书十遍。常乐,年纪小,就抄五遍吧。”
霍常乐摇摇头,往霍知乐身边挪去,“我和哥哥姐姐们一起。”
宋瑛深深地看了眼霍常乐,轻叹,“都去书房吧。”
等四个孩子走了,霍臻对宋瑛道:“你别生孩子们的气,我去教训温峻。”
宋瑛眉宇间染上一层疲色,“恩。”
*
霍臻来到温峻的住所。
自从温丁义和右印先后死去,温峻也不爱到处走了,他就在宋瑛住的地方待着。
白瑜开的门,霍臻气道,“那疯子呢?”
白瑜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温峻又惹事了。
“在的,不过……”
霍臻边走边说:“这疯子一天到晚不给老子惹事,他心里就不舒服,欠打……”
白瑜:……
霍臻转头看向白瑜,“你怎么了?”
白瑜:“没什么,走吧。”
霍臻觉得情况不对劲,跟着白瑜进了后院。
院子里,温峻正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一层厚被子。
海城天气适宜,他偏偏弄的像是在过冬似得。
霍臻一凝眉,走了过去。
温峻还是笑得那么欠,“哟,稀客啊。”
霍臻背手看着他,“你这是……要死了?”
温峻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说话时也能感觉到他有气无力的。
温峻喉结动了动,本来想笑的,结果却咳嗽了起来。
“咳,染了风寒。要不你再过来点,我把病气过给你,这样我好得快。”
“你他娘……”霍臻一拳头直接从温峻额前擦过,“你一天不好好说话是要死啊。”
温峻揉了揉额头,笑了笑。
霍臻严肃道:“我来,就是告诉你,今后你别想再见几个孩子。”
温峻似早料到这天,点点头,“知道了,但是他们自己来找我,我可不管。”
“他们不会见你了。”霍臻加重语气。
温峻叹气,“哦,反正我又不喜欢孩子,我喜欢的是宋瑛。”
霍臻又给他一爆栗,转身走了。
“霍臻。”
霍臻转头瞪他,“还没被打够?”
温峻浅浅一笑,“我想见阿瑛,可以吗?”
可以吗?
这是温峻第一次恳切的询问。
霍臻愣了愣,似预知了什么,只说了句,“阿瑛不想见你。”
温峻又笑了,“好,我知道了。”
宋瑛不想看见他,但是他可以去见她,在她发现不了的地方……
霍臻走了,白瑜对温峻说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最多一年……”
“一年足够了……”温峻忽而又笑了,“也不知道是谁‘出卖’了我,这几个小没良心的。”
白瑜:“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让宋瑛知道你又给霍臻添堵了。”
“哈哈。”温峻拍掌,“说得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惹他们夫妻生气,我才……好过点……”
*
孩子们没看过雪,宋瑛和霍臻就带着他们去青州见霍燃一家。
“大雪!大雪!”
一见着雪,孩子们打起了雪仗。
李星柔来了兴致,“宋瑛咱们来比一比?”
宋瑛:“好啊,怎么比?”
李星柔:“就让孩子们,一对一打雪仗,你孩子少,我挑四个对你家的四个。”
李星柔和霍燃生了六个孩子,最小的刚满一岁。
宋瑛点头,“可以,定好后不许换。”
李星柔:“输了,给三千两。”
宋瑛:“可以。”
霍燃暗戳霍臻:“哥,你不阻止?”
霍臻:“难得聚一聚让她们可劲玩儿吧。”
霍燃:“可她们是在玩咱们的孩子……”
霍臻:“孩子不就是拿来玩的吗?”
霍燃想了想,“好像也对。”
于是……
第一局:霍常乐VS李金宝。
李金宝看向李星柔,“娘,我真的要打妹妹啊?”
李星柔对宋瑛,“你厉害啊,让你家最小的第一个上。”
宋瑛挑眉,“放心,我家常乐结实呢,随便砸。”
刚说完,霍常乐就对着李金宝砸去。
李星柔看自己大儿子砸得不敢还手,怒道:“你个没出息的!战场上你要是这么心慈手软,等着老娘给你收尸吗?!”
李金宝一听,当即反击。
别看霍常乐小,小身体滑溜溜的,偶尔遭了那么几下,还能躲过接下来的攻击。
毕竟年龄在那儿摆着,李金宝赢了。
霍臻为霍常乐拍掉身上的雪,“痛吗?”
霍常乐玩得挺欢的,“不痛,好玩。”
宋瑛道:“去洗澡吧。”
霍常乐伸伸手,“要娘亲陪。”
宋瑛看向霍臻,“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让三哥儿最后一个上。”
霍臻不解,“不该是让知乐压轴吗?”
宋瑛白了他一眼,“别总把你儿子想得那么蠢。”
说完,宋瑛带着常乐去泡澡了。
为小丫头穿好衣服,宋瑛带着她去城内闲逛。
霍常乐指着眼前最高的山脉,“娘,这就是望山吗?这里面有没有神仙啊?大姐说,雪山里住着仙子。”
宋瑛望着望山顶,“恩……说不定是好看的男仙子呢。”
“男仙子?!”霍常乐好奇道:“男仙子长什么样的?”
宋瑛:“跟白瑜叔一样好看。”
霍常乐:“嘿嘿。”
宋瑛给孩子们买好了糖饼,“好了,回去吧。”
霍常乐:“恩!”
转身之际,一阵轻风吹来,扬起宋瑛耳边的发丝。
“咦?”宋瑛转头望去,入目恰是望山之巅。
“娘亲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
温峻坐在酒楼上,看着楼下的宋瑛。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温峻才抬眼眺望远处的望山,低声呢喃,“少知啊少知,如此,你便可瞑目了……我也……”
清酒入喉,温峻又咳嗽了起来。
白瑜赶了过来,他很无奈,“你想提前死?”
温峻笑笑,“放心,就这一小杯,回吧。”
起身之余,那对面盛满的酒杯起了圈圈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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