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还是不够。”
九月份的工资拖到这两天也终于发下来了,白妍数了数皮夹子里的钱,幡然觉得这日子眼瞅着就要失去了盼头……
“小妍!”
没等白妍叹完气,房间的木头门就被人从外面拧了门把手,风风火火推开了。
卢老师抬高的音量突然紧急拐小:“干什么呢——哎!你、你这!”
再等坐在床边的白妍回过头来,刚才还在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把门又重新关上,整个人退出去了。
“卢老师!怎么了?你进来啊,又出去干什么?”
白妍奇怪地盯着一动不动的木门。
又听门外人压低了声音在喊:“咳——你那个……东西都收起来没有!收起来我再进来。”
“什么东西?”犯嘀咕的白妍,望着手里的一小把钞票后知后觉。
不会说的是这个吧?
“收起来了!收起来了!你快进来。”这回她干脆亲自起来开门给人拉进来。
卢老师该进门的时候没先迈脚,而是驻足在门口先大致扫了下,确定屋里没有什么她不能看的私人物品了,才抬腿进来。
“你也太客气讲礼了吧?人家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你是真拿自己当外人……”
白妍无奈地扶额,心想打前天俩人一起去县城看过电影,回来后一起吃饭都吃了多少顿了,这人怎么还和第一回见面似的……
“你别误会我,这可不是讲礼,是你不长心眼儿!”说着,卢老师又回头确认了一遍门确实关上了。
“你说你!大白天的在屋里数钱,门不锁,窗户帘子也不拉上,你就这么放心?你们城里来的是不是都觉得随便进个湾里都民风淳朴啊?怪不得长得白白胖胖的,要么怎么说心眼子少的吃饭才长肉呐!”
要是有旁的人说她胖,她绝对开干!
但卢老师这话白妍听得一点也不恼……
好赖话吧,她还是听得出来的,这位卢老师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要是选举那些做了十分,就说成一两分的人,她绝对排的上号!
白妍一边“受教”,一边给“来的客”倒水喝,不由想起一件让人后怕的事——
昨天回来上课的时候,她才在办公室里听麦迪老师说他们几个男老师要去趟学生家里走访,便请她代节课。
而要走访的学生就是阿依布家。
他爸爸要让他辍学。
原因是阿依布上头有个哥哥到了结婚的年龄,好几年了还是娶不到老婆。
家里拿不出结婚的钱,才想着开源不行,就节流算了——干脆让下面的三儿子辍学——也就是实际上学习成绩挺好的阿依布……
白妍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惋惜,而是后怕,杜勒城那个孩子平时和阿依不最是要好……
那天,他上门来找她,喊她晚上放学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存什么别的心思?
半大的孩子,她是不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同意大晚上去了,会有多危险!
万幸卢老师好心喊住了她……
“你听进去没有?”卢老师说了半天嘴也干了,自己先干了一杯水,又低声神秘道:“是不是觉得工资太少了?”
“嗯……是有点,不过现在吃住都不花钱,也不算少了。”
白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准备带学生们去看电影。不少孩子应该也没去电影院里看过电影,我看她们有人作文里愿望是结婚、是给弟弟赚钱成家……但就是没有关于她们自己的。”
湘京本身不够发达,她们所在的县城又是彻头彻尾的边陲小镇,不说与世隔绝,但闭塞却是实在的。
再前几年政府的公路修过来之前,这里的人家富裕了要买一台大件儿——洗衣机,也得靠肩扛几十里路。
这种情况下,也让县城里尽管有电影院,这里的孩子们还是没有踏足过一次——有的人甚至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进过县城……
白妍知道自己说的可能太理想化了,甚至在务实的本地老师——卢老师看来,这可能就像在说何不食肉糜的“童话”……
“我知道一次电影改变不了什么,或许会让他们产生这个怎么会如此世界不公平的心理,但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还是得看了才能下定论。多少让学生们萌生些向外面靠近的渴望。”
卢老师不再喋喋不休,听完这些沉默了好久。
等到白妍想起来自己还要备课,准备把她赶出去的时候,她才说话。
“我就说你是来镀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