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由李无锋亲自指挥，因为河东这段路程，只有他最为熟悉。
传信来的小舞主动请缨出战，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临战，很有些紧张。
张龙张豹围着她身边，一个不时会出声宽慰，另一个则讲解临敌要点。
同在雷虎麾下，本就袍泽之情深厚，更何况小舞虽刀疤贯脸，但原本容颜姣好，伤口平添飒爽。
虽然这些女兵曾饱受凌辱，但三川之人没有帝国腹地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约束。
连年征战，孤儿寡妇遍地，罹难袍泽之妻娶回家中照料者大有人在。
这些女兵在军中是十分靓丽的风景线，敢打敢杀，很受兵将拥趸。
小舞更是不乏热切的追求者，只是自小接受的帝都世家正统嫡女教养让她暂时还无法接受这件事。
不是接受不了追求者，而是接受不了自己。
李无锋对于这些事乐观其成，还亲自主持过女兵和边军的婚嫁之事。
但对于小舞这样的知书达礼的女性，却不能过分干预，只能等她自行做出改变。
一路上看着麾下将士的小动作，李无锋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杨不平的询问。
李无锋可以选择的路有很多，但眼下的三川和这些麾下将士，恐怕能够选择的路只有两条。
如三川，吸引河西移民的不是土地，而是有教无类的学宫。
那么对三川来说，要么回归帝国世家把持教育的老路，要么就要将帝国变成三川一样的有教无类！
如裘夫子，要么回到武川蹉跎二十年的低调谋生。
要么就是不断拓展影响，成就超凡入圣的世间大道。
如小舞，要么回归到原本的世家身份，一辈子饱受非议。
要么就要凭手上的刀，杀出一条晋升之路，直到走到让所有能够非议她的人仰视的位置。
这诸多人诸多事，看似都有选择，但实际上，已经触碰到了繁花似锦的彼岸，又怎么会选择沉沦在过去的泥潭？
所以，这诸多人会做出什么选择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了。
那么被寄予厚望视为领头羊的李无锋，实际上能够做出的选择也已经只剩寥寥。
但无论怎么选，都逃不开一个“争”字！
可这个争字之下就是刀山火海，就是累累白骨。
一如眼前沉眠在启明星下的沧水水军。
红石滩到了！
同室操戈，终究是一场悲剧。
而这场悲剧的主角已经雷厉风行的直接传达了命令。
“张龙、张豹，你们两人各率本旗兵马，从东西两侧率先发起攻击，声势要大，尽可能避免直接交手，只需放火烧营。”
“待到清醒过来的水兵开始向两侧集结围拢时，由我中路突进，一举拿下船坞。”
“小舞，你带千人，携带火油在我身后压阵，等到我突破至船坞后，立即放火焚船。”
“诸位切记，这一战，我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要废了沧水水军的战力，切不可头脑发热纠缠在厮杀之中。”
三人领命而去，马嘴的遮布已经被撤了下去，陆续传出的战马鸣叫，让营房内的不少人提前醒来。
这也是李无锋故意为之，所谓猝不及防，远不如惊慌失措来的有效。
特别是对于一直从来没有经受过骑兵奔袭考验的水军来说。
…
李无锋骑马站立在红石滩旁的小山上，这处小山极为舒缓，而且沿途没有沟壑，原本就是打鱼人平日晒网之地。
山虽不高，但视野却极佳，沧水水军仓促迁移，河东船坞临时筹建，所以准备不及，否则这处战略要地不可能完全无人布防。
仅从这一点，李无锋对于今天的战况就已经有了充足的把握。
果然。
左右两侧的张龙张虎几乎没有遭遇到什么阻滞，就顺利策马攻入营盘。
猛烈的刀兵交错之声震天，四处燃起的大火中，影影绰绰的人影，让人彷徨不知来敌几何。
等到中军的水军都督反应过来，小半营房已经被大火覆盖。
这位都督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突发袭击过后，并没有立即组织人手向两侧布防。
反而开始集结兵力，整体向船坞方向转移。
李无锋心中一惊！
自己习惯步战，一切布置是按照战阵标准执行，但却忽略了水军的不同。
对于水军来说，船才是第一位的！
哪怕死了再多水兵，只要船还在，也能很快补充起来。
所以，只要撤退登船，确保船的安全，那么水军哪怕全军覆没，也不过是换来新一批水军进驻而已。
刻不容缓！
李无锋当即举起拿刀。
“将士们！中军随我冲杀，陷阵夺旗！”
说完一马当先向山下冲去！
马借地利，其势汤汤。
不过顷刻间，李无锋所部已经冲杀进入了红石滩上的军营中。
他全然不顾周围哭爹喊娘的水兵，如同一支利箭直奔中枢而去。
但却被水军都督不断用人命进行着拖延。
沧水水军在命令下，就像自己的命根本不值钱一样，前仆后继！
李无锋眼看敌将已经临近楼船，心急如焚。
挥刀砍倒一人后，马上令离姜传讯左右两侧边军汇合，很快四千边军精锐就汇聚在一起。
“张龙、张虎，已经无法阻止敌军上船了，立即分散本部兵马，以小队为单位，尽可能的破坏船坞内设施。”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索性毁了这处基地，最不济也要让沧水水军短时间内不能形成强大战力。
张龙张虎迅速传令本部，一时之间，整个营盘内火光四起。
三川在竭尽所能的破坏设施，水军则是全力以赴的保全船只。
整个船坞被大量水军围拢住，水军都督登上了楼船，数艘大船已经开始扬帆准备启航。
李无锋面对战局变化，也只能无奈长叹。
这一战看似战果斐然，但却是虽胜犹败！
没有摧毁水军的根基，杀再多水兵又能如何！
李无锋知道问题出在了自己身上，也许是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转败为胜，让他已经有了盲目自信。
却遗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隔行如隔山的道理。
正在他反思懊恼之时。
不远处的江湾江面上，肉眼可见的燃起了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