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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待把下人都打发出去之后,周昭如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明元渡。

可明元渡一路来势匆匆。

此刻真的坐到椅子上之后,却没立刻说话。

他只是脸色难看得沉着脸端坐着,手指不住摩挲着茶盏杯面,神色阴晴不定。

但他这副样子,却让周昭如看得更加着急了。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聒噪之声在耳边响起,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明元渡被她吵得头痛欲裂,最后忽然破罐子破摔一般,沉着脸压抑着情绪说道:“我没中选。”

“什么?”

周昭如一愣,像是没听明白似的,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 来:“什么中选?”

她讷讷问道。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她双眼圆睁,原本焦急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她看着明元渡,声音近乎破裂般喊道:“怎么会没中选,你不是说已经十拿九稳了吗?”

明元渡本来就烦。

现在看周昭如歇斯底里喊着、质问着,就更加烦了。

啪的一声——

他忽然重重搁落了手中的茶盏。

茶水随之四溅,把原本好好的一张桌子弄得一塌糊涂,茶水也顺着桌腿往下流。

此等景象,但现在夫妻俩谁也顾不上了。

看着周昭如那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模样,明元渡的心里更添几分难堪。

他自己也觉得这事难看得很。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各部交好的同僚私下里都打算给他摆宴好好庆祝了,全聚楼的位置也已经定好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没没没,还不知道的事呢”,但他心里早就以为自己能进内阁了。

平日看着内阁的那几位阁老、小阁老,也是客客气气,一副马上就要做同僚、彼此好好关照的样子。

哪想到今日马车行到半路,李阁老忽然派人拦住他。

他当时喜不自胜,以为李阁老这是要跟他说进内阁的事了,哪想到——

“弘康,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文礼又是我的学生,我自问对你对文礼都不算差吧。”

“可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好事!”

“为了个养女,连亲女儿都不顾了,被人传话到圣上的面前,连累我也被万岁爷一顿骂。你还想进内阁?你是怕那些御史的笔还不够厉害是不是!”

“老夫为官几十载,从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内阁了,这么多年,老夫小心谨慎,生怕有一点不好,被郑党那派拉下马,好不容易才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现在好了,因为你的缘故,老夫第一次被万岁爷训斥,郑党那派的人至今还在看老夫的笑话,你啊你,你让老夫究竟说你什么好!”

李阁老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明元渡至今都能想起,自己当时束着双手,涨红着脸,尴尬到无地自容的模样。

可周昭如作为他的妻子,这种时候不多加安慰疏导也就算了,居然还摆出这么一副神魂俱裂的模样。

明元渡只觉得当时的那股尴尬更加浓郁了。

除此之外,还有愤怒。

他拍着桌子,对着周昭如吼道:“你跟我吼什么?”

“要不是你当初疯疯癫癫,把那个孩子认作瑶瑶,我会进不了内阁?你现在还有脸跟我吼,周昭如,我进不了内阁就是因为你的缘故!”

周昭如开始见明元渡拍桌子,自是愤怒不已。

她跟明元渡当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明元渡还从未对她这么色厉内荏过。

她也不是什么能忍的性子,当即就要跟明元渡对呛发脾气。

可话还没说出,就听到明元渡后面这一句。

周昭如愣住了:“这事跟瑶瑶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明元渡就像是突然有了个撒气的筒,看周昭如气焰不在,一脸惊疑未定的模样,他则看着周昭如冷笑起来:“陛下觉得我对待养女比亲女还要好。”

“你说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跟你那个好儿子,非要护着她的地位,我如今又何至于如此!”

“我当日就不该听你的话,认了这事,要不然现在我早就进内阁了!”

周昭如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她被明元渡训得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直接成了调色盘。

硬着头皮白着脸被人训斥了一会,周昭如起初想忍,但看明元渡这一脸撒气的模样,她也变得不甘起来。

“你现在倒是什么都怪在我身上了!”

“当时我可没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非要你跟我一道。你自己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会不知道?”

“明元渡,你也别跟我冠冕堂皇了,为什么认下这事,你是因为我和小让,还是因为四皇子,你当我不知道?”

“你——”

明元渡忽然变了脸。

他看着周昭如,脸上又惊又怒,手指着周昭如,紧咬着牙,最后忽然拂袖起身,往外走去。

周昭如看他离开,心下一紧,下意识问:“你去哪?”

可明元渡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明元渡离开的决绝身影,周昭如气得也拂落了桌上的茶盏。

崔妈妈和净月匆匆进来。

看到这一地残籍,也纷纷变了脸,二人对视一眼,净月上前收拾残局,崔妈妈则扶着此时形容难看的周昭如去一旁的软榻坐下。

“您怎么就跟侯爷吵起来了?”

刚才离得远,她们也没听到两人具体为什么在吵,就听到两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然后侯爷就脸色阴沉地出来了。

“你当我想跟他吵,要不是他把所有的事都赖到我身上,我又岂会和他吵!”周昭如说得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她跟明元渡成婚二十多载,这样争吵的场面却没几次。

上一次他们这样争吵,还是在怀上嬿嬿和小让之后。

她跟明元渡是指腹为婚。

但明元渡从小就被送到了边关,在他外祖父曾经的麾下历练,她在及笄之前,其实没怎么见过明元渡。

但周昭如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是福华长公主的长子,如今正在边关打仗,少年将军威风凛凛,又是长公主的嫡长子,更何况他还生得十分俊朗。

周昭如岂会不喜欢?

当初嫁给明元渡的时候,周昭如也是满怀憧憬和高兴的。

直到她知道明元渡在边关曾有个喜欢的女子……

明明她与他才是指腹为婚,他却与别的女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还把她放在心里念念不忘。

虽说他与那个女子并未发生过什么。

但正是因为没发生什么,这才让周昭如更加害怕更加忌惮。

男人只有对珍之又重的女人才会如此珍惜。

明元渡要是真跟那个女人有什么苟合首尾,周昭如反而不怕了。

她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是见明元渡有一日小心翼翼摩挲着一根簪子。

当时她在门后瞧见,还以为是明元渡送给她的生辰礼。

她高高兴兴等了好几日,却始终没见到那根簪子的踪影,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敏锐地察觉出什么,所以趁着明元渡有次出门,周昭如便翻箱倒柜去他书房里找。

最后竟是让她在一只装满了重要信物的盒子里找到了。

那簪子一看就有很多个年头了,上面还镶着一个玥字,并非她的闺名。

她去质问明元渡。

明元渡起初不想说,被她逼问许久,才跟她说。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那个叫做玥娘的女子,是北地军营一位副将的女儿,跟明元渡从小一起长大。

边关的女儿向来无拘。

那副将家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捧着惯着,倒是纵得她跟一帮男子一起骑马射箭练武,完全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样子。

她跟明元渡一起骑马一起射箭,一起比赛打马球,他们还会一起坐在星辰之下喝酒。

而明元渡呢?

这样不苟言笑的人,却会温柔细心地每年替她准备生辰礼,这根簪子就是他替那个女人准备的,十六岁的及笄礼。

是他亲手所制。

可他最终却没有送出去。

“周昭如,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就跟这根送不出去的簪子一样,我知道我要娶谁,我也知道我的责任和义务。”

“你没必要跟一个过去的人生气。”

他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可早就被气疯了的周昭如,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

她当时只是看着明元渡冷笑:“好啊,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当着我的面毁了这根簪子!”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明元渡变脸。

“你真是疯了!”

这是那夜明元渡留给她的话,然后他就拿着那根簪子气急败坏地从她的面前离开了。

她亦气得动了胎气。

双生胎本就不易,她当时发作起来的时候,直接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最后明元渡还是回来了,被她的婆母拖着来到她的面前,明元渡最后还是当着她的面折断了那根簪子。

可周昭如知道,她跟明元渡回不去了。

这个曾经的女人,断了的簪子,终究是横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即便明元渡之后对她再好,他跟她之间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