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
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明锦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华岁瞧见她的神色之后，便收起心思问了一句：“主子，怎么了？”
明锦这才回过神，她说了句：“……没事。”
京城姓董的人家不少，但跟安远侯府有关系，又恰好姓董，还在这个时候来拜见周昭如的，就只可能是一户人家了。
——太仆寺丞董延的夫人，董之尧的母亲，上辈子明笙的婆婆。
其实上回生辰宴，这位董夫人也来了。
董延跟明元渡的关系不错，虽说官职不高，却十分擅长钻营，又很会奉承。
他的夫人李氏也一样。
京城这么多夫人里面，她是最会奉承周昭如的人。
也因此，这位董夫人虽然只是个六品官员的夫人，但平时见周昭如的机会倒是也多。
尤其是这阵子。
周昭如因为没能参加生辰宴，被其余人议论纷纷，不少从前跟她关系交好的人，这阵子，都没怎么与她来往了。
倒是这位董夫人一如既往，仍旧经常来探望周昭如，与周昭如的关系倒是比以前还要好一些。
至于今日她为什么又登门拜访……
明锦想到前世明笙的亲事，还有上回生辰宴上，那位董夫人拉着明笙说话的样子，心下渐渐一沉。
她这阵子倒是同二婶提过。
拜托她给明笙择选下佳婿，却忘记还有个董家等着。
前世明笙没怎么表现，只因为是明元渡的孩子，也被那董家娶进了门。
这次明笙在她生辰宴上露了脸面，还得了不少夸赞，这李氏怎么可能不动心？
明锦想到这，忽然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
这阵子事情太多。
她倒是忘记处理董之尧的事了。
“主子，怎么了？”华岁便是再傻，也看出明锦有事了。
联系先前说的话，华岁也跟着收敛了一些，她压低声音问明锦：“是那位董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明锦没说对与不对，只吩咐道：“你派个聪慧的，去打听下，她们今日说了什么？”
华岁有些惊讶。
这还是主子第一次打听那边的事呢，也不知道这董夫人是个什么来头，竟让主子这样挂心。
但华岁也没有多问。
只听话得答了一声“是”，便先出去吩咐了。
明锦等她走后，先是在屋中走了一圈，然后就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其实倒也不用担心。
就算周昭如真把这桩亲事定给五姐也没事，只要来日揭发了董之尧的真面目，这桩亲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这样想着。
等华岁吩咐完回来之后，明锦便又吩咐了一句：“你让英哥过来一趟。”
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
吩咐完英哥。
先前派去打听事情的小丫鬟也回来了。
没有意外，这李氏今日，就是为了她小儿子董之尧的亲事来的。
但让明锦意外的是——
“你说什么？”
彼时三个丫鬟都在，来回话的婢子则低着头，明锦蹙着眉问她：“你刚说谁去了？”
婢子不知道郡主为何这般吃惊。
还是头一回见郡主这样，年纪要小一些的婢子不免有些紧张起来，生怕自己是不是回错了什么，或是打探错了什么。
她埋着头，战战兢兢回道：“回、回您的话，是、是四小姐去了，那位董夫人还牵着四小姐的手，夸了她许、许多话，还给了那位四小姐一个镯子。”
总算是战战兢兢地把这番话回完了。
见屋中沉默，婢女不等明锦说话，她自己先犹豫着回道：“是不是奴婢打听错了？要不、要不奴婢再过去看看？”
明锦沉默一会之后，说：“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婢子答应着退下了。
等她走后，英哥依旧沉默地候在一边，春雨和华岁倒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她们都看出了明锦的不正常。
彼此对视一眼之后，春雨先小声问道：“主子，是有什么不对吗？”
自然不对。
这本该是明笙的亲事。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落到明容的头上？
回想这阵子明容的不对劲，还有那日门房说的话……
“你上回去明容那边，可打听到什么？”明锦抬头问华岁。
华岁仔细想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那夜之后，四小姐就没再出过门了，每日都在屋子里绣花，瞧着比以前安分了许多。”
“安分……”
明锦沉吟这两字，脸色依旧不好看。
这安分，就是明容最大的不对劲了。
她跟明容虽然不算多熟，但若说了解，却也是有一些的，她这四姐可跟安分两字沾不上边。
上辈子，她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好的看不上她，差的她看不上，到最后，一直没挑选到合适的夫君。
后来拖着拖着，年纪就大了。
最后没法子，嫁给了一个富商，跟着那富商离开了京城。
明锦与她也就断了联系。
如今这董家的亲事，忽然换了人。
再联想这阵子明容的不对劲，要说这里面没什么古怪，明锦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春雨。”
“诶。”
春雨忙答应一声：“您说。”
明锦吩咐：“你去打探下，这阵子明容都见了谁，具体又有什么变化。”
春雨答应着先出去了。
她走后，明锦没有立刻说话，英哥倒是看着明锦的脸色，问了一句：“那事，还要查吗？”
“查。”
明锦没犹豫。
不管这亲事，最后是给谁的，但董之尧这样表里不一的禽兽玩意，就应该被公之于众，不该祸害女孩子……
她与明容虽然关系不算多好，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进了火坑。
她重新定了神之后，与英哥说道：“这人表面功夫做得不错，这事不一定好查，你小心些。”
英哥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事的确不好查。
董之尧这人，能占得这样的好名声这么多年，还能在国子监与二哥齐名，甚至被二哥引为知己，自然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蠢货。
他那些腌臜事和他的真实秉性。
前世还是等明笙嫁给他之后，才一点点显露出来的。
要不是后来明笙身上带了伤，那外头的女人又闹起来，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表面看起来这么君子的男人，私下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英哥这两日一直跟着董之尧。
但董之尧平日都在国子监，行事说话，也都是一副君子模样，一天的行程除了吃饭看书睡觉，就是与国子监中的同窗交谈，规矩得不行。
就连那些同窗要去花楼喝酒，他也都是笑着婉拒，表示自己要看书，被别人笑话，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
又过了两日。
董家就正式上门提亲了。
家里也都知道了，明容跟董之尧定亲的消息。
知道这则消息，玉姨娘和明容自是高兴不已，玉姨娘甚至还带着明容去周昭如那边磕了好几个响头，话里话外，更是没少感激周昭如。
陈姨娘却因此大病了一场。
她一直以为这桩亲事是给明笙的，没想到会被明容抢了先，心里明白夫人这还是嫉恨上了她们母女，所以才会故意使绊子，偏偏明容比明笙大，这亲事又是董家亲自提的，就算陈姨娘心里再难过，也不好说什么。
心里有郁结，陈姨娘自然也就得了心病。
明锦知道之后，去陈姨娘那边看了一回。
陈姨娘知道她过来，颇为赧然，撑着身子要起来给明锦行礼。
明锦自是没让：“姨娘不必多礼。”
陈姨娘没好意思道：“妾身这不争气的身子，让您看笑话了。”不敢让明锦在这样有病气的屋子多待，她吩咐明笙，“笙姐儿，你带着郡主去外面吃茶吧，我再躺一会。”
明笙自然应好。
服侍着陈姨娘重新睡下，又嘱咐丫鬟仔细看好，她这才走过来跟明锦说：“七妹，我们出去吧。”
明锦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出去，明笙的贴身丫鬟槐序给两人上了茶水。
“你先下去吧。”
等槐序上完茶，明笙就让她退下了，几乎是等槐序刚退出去，明笙就垮了肩膀，松了口气。
“让七妹看笑话了。”她有些无奈地看着明锦说道。
她知道明锦为什么来。
明锦看着她说：“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她还是平时那副模样。
明笙听罢，脸上的神情不由松缓了许多，她看着明锦柔声宽慰道：“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明锦看着她问：“不难受？”
明笙轻轻唔了一声，无奈笑道：“要说一点都不难过，肯定是不可能的，董二公子那样的人物，我心里自然也是喜欢的。”
“但婚姻大事，有没有缘分，也不是我难过一下就会更改的。”
“不是我的，也没必要太难过。”
她倒是说得坦然。
明锦心下一松，放心了一些。
她开始还真担心明笙会因此伤心，没想到她这五姐，看着软弱，心里却有大慧。
这样想着，明锦却更加为她前世的不平，而感到难过了。
她伸出手。
握住了明笙放在桌子上的手。
在明笙惊讶的注视下，明锦与她说道：“放心，董之尧不是什么良配，你以后必定能嫁给一个好佳婿。”
明笙闻言，不由错愕地看着明锦。
她只当七妹是在哄她。
那董公子已经很好了，她这样的身份，还能嫁给什么样的好夫婿？其实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那人对她好就行，不过能得七妹这样安慰，明笙还是很高兴，她笑看着明锦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