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君余光瞥见袁誉脸上的慌张,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她也并非真的与袁誉生气。
就连当事人长安王都不生气,她又与他生哪门子气?
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与袁誉定亲之后,就有资格去指责他了。
这桩亲事,其实许昭君一开始就没盼着什么,她想要的就是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一个二老喜欢的女婿,以及一个日后可以太平安分些的婆家和一个相处起来不会太费劲的婆婆。
但袁誉如今的表现……
虽然许昭君依旧没想着奢求太多,也不期待袁誉真的能日复一日如此。
但既然他如今愿意卖这个好,她又何必对他如此敬而远之?
她也不想两人还未成亲,就闹得不愉快。
许昭君边走,边放缓语气与他说道:“我并非因你醉酒而生气,也没想苛求你什么。”
“你在朝中做事,平日要应酬,也不可能滴酒不沾。”
袁誉想说自己可以。
顶多日后被人说一句耙耳朵,可他乐得其所,岂会在意别人的言论?
“只是你今日说那样的话,着实有些不该。”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袁誉愣了一下:“我说什么了?”他一边拧眉思索自己先前说了什么,一边内心极度慌张。
他可别是酒后胡言,胡说八道,冒犯她了!
真是要命!
早知如此,他先前就该管住自己的嘴,别喝那么多才是。
“你与长安王关系是好,长安王也为人宽厚大度,但王爷娶妻是国之大事,何况如今事情也还未曾定下,你于这样的场合说起此事,委实不太好。”
“啊?”
袁誉愣住了:“你是说……”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昭君在意的竟然是这件事。
他仔细回想。
倒是也终于想起,先前自己喝得醺头时,顾明珩的反应。
先前未曾想太多。
此时回想起来,方觉那会顾明珩的反应,的确是有些不太对。
他心中觉得奇怪,之前来时路上他说起此事,也没见顾明珩反应这么大啊。
但见许昭君还在身边。
袁誉便也先敛了这一份心思,与许昭君保证道:“你说的,我记下了,回头我去王府走一趟,好好与他赔个礼。”
许昭君原本还担心,袁誉会因此生气,或者生出不喜。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许昭君松气之余,面对袁誉,也逐渐放下了紧绷的身体。
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这桩亲事,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等到了外面,蘅芜已经候在马车旁,看到他们一起出来,蘅芜自是很高兴的迎了过来:“姑娘,二公子。”
等扶住姑娘的胳膊,蘅芜问袁誉:“二公子随我们一起回去吗?”
袁誉倒是想。
但他先前已经应允了许昭君。
何况顾明珩今日的反应,的确有些不太对,他也有些担心,想着去看看。
“今天不了。”
他与蘅芜说话,眼睛却始终看着许昭君:“我明日再去府里给伯父、伯母问好。”
蘅芜自然笑着应好。
许昭君却说:“你若有事,自去忙,不必每日都来。”
袁誉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何况伯父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上司,我与他说话,还能多学点本事呢。 ”
许昭君原本也是怕他奔波操劳,但见他这样说,也就没再多言了。
“那我先回去了。”
她与袁誉说完,就拍了拍蘅芜的胳膊。
蘅芜扶着许昭君上了马车。
袁誉一脸不舍地看着许昭君离开的背影。
就当他以为今日与许昭君,应是没话说了,却见许昭君在上了马车之后,掀开一角车帘,于马车内与他说道:“你今日喝了酒,不好吹太多风,回头回去的时候,还是让人帮你套辆马车,别骑马了。”
还是第一次被许昭君这样关心,袁誉自然十分高兴。
他那双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
“你放心,我知道的。”
许昭君见他应允也就没话说了,正想放下车帘,就看见他灼热的双目。
她从未在谁的身上,看到过这样滚烫灼热的注视。
先前的心慌好似又蔓延开来了,这令她无法冷静地直视袁誉。
“我走了。”
她垂眸,这样说了一句,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车帘。
袁誉却未曾注意到她此时的慌乱,他依旧心情很好的看着,直到马车逐渐远去,他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而后步行去了长安王府。
他的马还在王府呢。
门前的下人见他回来,都笑着与他打招呼。
袁誉与他们点头,问道:“你们王爷呢?”
下人答:“在里面呢。”
袁誉也就没说什么,径直往里走去。
他是王府常客,素来来去无阻,也没让人通传,他就进去了,到了里面,问了顾明珩在什么地方,他就直接过去了。
“您来了。”
安公公先瞧见袁誉,忙走过来与他问了好。
袁誉也喊了他一声。
“顾明珩呢?”与安公公打完招呼,袁誉问道。
安公公往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然后悄声与袁誉说道:“王爷也不知道怎么了,在里面不声不响坐了好长时间了。”
没有吩咐,他也不敢贸然进去。
这会瞧见袁誉过来,安公公不由松了口气,也忍不住问:“今日郡主府是发生什么了吗?王爷自回来后,就有些不大对劲了。”
袁誉一听这话,心里暗道一声:难不成真是因为他那番话?
可也不应该啊。
这话,他又不是头一回说,怎么今日顾明珩的反应这么大。
“我刚才去问了吴济他们,可他们也不知道。”安公公是照顾顾明珩的老人了,打小看着他长大,此时见他这样,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我先进去看看。”这一时半会,袁誉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先进去看看情况。
安公公忙道:“您快进去。”
“老奴给您倒茶去。”他说着就先去了隔壁的茶室。
袁誉长舒一口气,走了进去。
顾明珩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而是站到了窗前。
他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此时看到袁誉进来,神色如常说了一句:“你来了。”
袁誉诶了一声,又问顾明珩:“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顾明珩语气如故,未答反问。
他甚至还在低头修剪窗台上的一盆盆栽。
可袁誉看他这样,却更觉有异了。
“我今天喝多了,酒后失言,你别跟我计较,不过顾明珩——”他想到一个可能,疑声问道:“你是不想成亲吗?”
他暂时也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没。”
顾明珩连手上的动作都未变,神情也依旧。
“我会成亲的。”他这样说道。
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就该及时掉头,勿再往前,要不然只会令她不喜,或生厌恶。
想到这,顾明珩握着剪子的手,忽然变得紧绷了起来。
或许……
等他成亲就好了。
顾明珩这样想道,他只能这么想,也只敢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