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在这看到顾长玄，明锦本来还算不错的脸色，这会立刻变得奇差无比。
自打那日在画舫被顾长玄拦下说话之后，如今明锦对顾长玄，在没人的地方，那是一点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反正这人最擅长做这些功夫。
他也不可能到外头去说她什么，平白败坏他君子大度的好名声。
明锦索性连请安都欠奉，直接对着英哥说了一句：“走吧。”她就准备去找祖母了。
英哥也看到了顾长玄。
虽然没见过顾长玄，但她也看出主子突然心情变坏，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缘故。
而看那个男子的装扮，恐怕身份也不低。
这要是换做春雨和华岁，在瞧见顾长玄之后，保不准还会觉得不安，但英哥就完全没有这个感受了。
她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问，就抱着弯刀嗯了一声。
然后就跟着明锦的步子走了。
只是主仆俩也没能走掉。
顾长玄也没想到明锦在看到他之后，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站住！”
他黑着一张脸过来了。
顾长玄其实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明锦和袁辞。
他今日是约了人来这边聊事情的，没想到会在这碰到这两人，有袁辞在，他自然不好轻易露面。
原本他也没想在明锦这边露面的。
可明锦的态度，实在是令他太恼火了，顾长玄还从未被人这样气过。
下意识的反应，超过了他本该存有的理智。
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长玄就已经走到了明锦的面前，冷着脸拦住了她的去路。
“郡主见到本皇子，就是这样的态度？”
“安远侯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倘若此时有其他人在，一定会十分惊讶顾长玄此时的模样，恐怕每一个认识顾长玄的人，都很难想象，这个说话尖酸刻薄、脸色阴沉难看的人，竟然会是那位以温润好脾气着称的四皇子殿下。
明锦被人阻拦了前路，自是心生厌恶。
她也不知道顾长玄这辈子，究竟发什么疯，前世任她怎么追捧，他都对她爱搭不理，甚至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背着她跟明瑶苟合，直接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
现在倒好。
她对他避而远之，他反倒不乐意了，时不时跑到她面前找一些没必要的存在感。
不过在看到英哥皱着眉，准备对顾长玄拔刀的时候，明锦还是阻拦了一声：“英哥，退后。”
她虽然比任何人都想顾长玄死。
但这个人，不能死在她的手上。
她也不想让英哥出事。
英哥皱眉，但还是依着明锦的意思退到了后面。
明锦则看着顾长玄，回答起他先前的话：“劳殿下关心了，我这人打小就没爹娘教导，天生天养惯了，礼数不周到是正常的。”
“至于这安远侯府的家教，殿下也不必看我，尽管看您的侧妃娘娘就好，她比我更熟悉这侯府的家教呢。”
“你——”
顾长玄没想到明锦平日看着少言寡语，说起刺人的话来，竟是比顾嘉柔还要难听。
他的脸色不禁更黑了。
有心想惩治明锦一顿，但一来明锦身后有长公主和王叔护着，尤其刚才看她跟袁辞的样子，好似两人正在相看，倘若相看成功，那日后明锦的身后就又多了一个袁家。
她身后的这些人，即便是顾长玄也不得不忌惮。
何况无故处罚人，也不是他的风格。
尤其如今明锦风头正盛，就连父皇和朝中那些老大人都对她夸赞有加，这个时候，他若处置明锦，根本讨不到一丝好处，反而还容易给自己招惹是非。
其实他今日之举，原本就有些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了。
平日就算听到再多的议论，顾长玄也不会多说一句，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直接走到对方的面前，气势汹汹地质问了。
顾长玄觉得自己现在很不正常。
好像每次碰到这个明锦，他就都会变成现在这样。
莫名其妙的恼火，还有不甘。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愤怒和不甘是因为什么。
因为明锦的态度？
虽然她的无视的确较于常人，让他十分不爽，但顾长玄自认自己很能沉得住气，若是换成别人，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愤怒。
就像现在，明知道自己该让开，让明锦走。
两人大路两边，各走一条，才是最好的，但他就是不肯让开。
他不肯走。
但明锦却烦了。
“殿下还有何事？还是殿下准备跟我一起去见祖母？”
顾长玄听到福华长公主也在，果然脸色微变，但看着明锦那半是嘲讽的脸，他心里的那肚子火气，又猛地升了上来。
他发现，无论是明锦的无视，还是她的嘲讽，都同样不能让他接受。
张口想应承。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怒火。
他依旧沉着脸，步子却最终还是让到了一旁，但见明锦毫不犹豫要走，顾长玄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忽然看着明锦说了一句：“满京城谁人不知袁伯殷最喜欢的就是他那个女儿，就算你嫁给他，他也不可能把你完全放在心上。”
顾长玄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甚至是恶意的。
而原本准备离开的明锦，果然停下步子看了顾长玄一眼，只是跟顾长玄所想的不同，明锦看着他的目光只有厌恶：“我是没想到，四殿下竟然还喜欢背后议论，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明锦说完，没去理会顾长玄那再次变得难看起来的脸，直接领着英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长玄眼睁睁看着明锦离开。
他的脸色阴沉无比。
好几次，他想不顾身份，去攥住明锦的胳膊，问她凭什么这么对他！
她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他说话！
但最后顾长玄也只是沉着一张脸，看着明锦越走越远，直到离开。
不久之后，冯厉过来。
他并未看见明锦，过来看见顾长玄脸色难看，自是十分惊讶。
“殿下，您怎么了？”
顾长玄听到他的话，这才勉强平复了一点自己的神情。
“没事。”
他没再去看明锦离开的那个方向，冷声问冯厉：“人来了？”
“是，人就在后山，属下看过来，没别人。”冯厉恭声回道。
顾长玄嗯了一声，刚要走，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身后是那株枯败的桃树，顾长玄忽然想起当日云上真人给他的箴言。
“桃花林中初相识……”他看着那株桃树呢喃起来。
“殿下，您说什么？”
冯厉没听清。
顾长玄没回他，他只是忽然想到，他跟明锦的初识，其实也是在一片桃花林中。
那个时候，他与明锦都还小，明锦也还未被人贩子拐走。
他怀着阴谋，故意接近明锦。
明锦却不知道，每次看到他，她都会天真烂漫地向他跑来，嘴里永远高兴地喊着“四哥哥”。
当初他觉得明锦这样的天真烂漫，实在惹人厌恶。
他最看不得这样的天真。
可如今看到明锦这样待他，他却更加不爽起来。
阴冷着一张脸，在这站了半天，顾长玄这才开口：“走！”
……
一刻钟后，后山。
冯厉于外处守着，以防别人过来。
顾长玄面前则站着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男人的长相十分普通，是那种放在人堆里，根本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这人就是顾长玄安插在工部的人。
顾长玄问他：“地方选好了？”
中年男人弓着身，颤声回答：“选、选好了。
“哪儿？”
“明、明月楼。”
“明月楼？”顾长玄皱眉。
那是京城用来登高的地方。
中年男人忙解释道：“那处位置比较明显，也有好几年没修葺了，只要撬动一些地方，楼、楼就会坍塌。”他还是弓着腰，一脸谦卑。
说起这些伤天害人的事，中年男人也十分不忍和紧张。
但他没办法。
全家人的性命都在四皇子的手中，他除了听话，毫无办法。
顾长玄听他这样解释，也就没再多言，点头道：“你家人我会护好的，你就安心去做事吧。”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更想哭了。
但还是强忍着眼泪，埋头应是，眼见顾长玄没有别的吩咐，中年男人便拱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