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看着顾明珩，见他果真又开始继续之后的步骤了，明锦在一旁看了一会之后，便去圆桌那边重新倒了两碗茶过来。
一碗是她自己的。
一碗则是给顾明珩的，免得他待会口渴。
然后她就坐在一边看顾明珩做事。
看顾明珩做事，也是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他认真工作时，神情严肃而认真。
明锦看着看着，忍不住去想，他在战场上又是什么样的？
他是为什么喜欢裱画呢？
跟她一样，也是为了排解烦闷和无聊吗？
他这么多年，在北地时，是什么样的？
北地又是什么样的呢？
她只在书上看到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浩瀚的沙漠，红色的圆日，还有夜里明亮的繁星。
书里是这么形容北地的。
她在脑中胡思乱想，直到看到顾明珩放下手中的刷子，明锦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我和你一起。”她与顾明珩说。
顾明珩自然不会拒绝。
已经到了封固这一步，二人一起把画先封固于墙板之上，把多余的浆糊擦拭掉，然后再把润湿的纸先贴于墙板上，再放到通风的地方，之后就可以等着它自然晾干了。
等晾干之后，可以再装裱到画轴上。
还可以自己挑选颜色，然后就和她送给顾明珩的那幅一样，一样高高悬挂于墙上。
虽然还没到这一步。
但明锦参与了这项工作，自然觉得很有成就感。
原先想到这事的羞臊感，也早就不见了，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两幅画一起被悬挂于墙上的时候了。
她仰头看着墙面，在看她画的顾明珩。
手忽然被顾明珩握住。
明锦感觉到一阵湿润，低头便瞧见顾明珩正一手握着帕子，一手握着她的手，在擦拭她手上的脏污。
他的动作仔细认真，就跟刚才裱画时一样。
明锦看着他，心里忽然很软很软。
“顾明珩。”
她忽然轻声喊他。
“怎么了？”顾明珩仍擦拭着她的手，嘴上却十分自然地应和着她的话。
明锦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原本也就是突然想喊一喊他。
以至于顾明珩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她的时候，明锦也就看着他实话实说：“我就是喊一喊你。”
顾明珩听她这样说，也没多想。
他笑了笑，一边擦拭着明锦的手，一边问她：“要出去散会步吗？”
明锦想了想。
她这会也不急着回去，也想跟顾明珩多待一会，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顾明珩给明锦擦完手，又就着那方帕子给自己擦拭一番之后，便主动牵着明锦的手，带着她往外头走去。
他起初以为明锦会介意。
都想过到了门口，到了有人的地方，明锦若是介意，他就松开。
可两人一路往外走。
即便碰到有人的地方，也没见明锦有什么反应。
顾明珩察觉出明锦的纵容，心里自然更加高兴了，他什么都没说，自然也什么都不会问，他只是牢牢握着明锦的手，继续带着她往外走。
出了院子，越往外，人也就越多。
两人一路走去遇见不少人，他们都瞧见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明锦毕竟多活了一世，习惯之后，倒也坦然。
直到瞧见安公公。
知道他是看着顾明珩长大的人，那对明锦而言，自然也是长辈一样的存在。
在长辈面前牵着手，难免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但明锦也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习惯，并未在瞧见安公公之后，便主动松开顾明珩的手。
“王爷，郡主。”
安公公正在外头督促下人，吩咐他们做这个做那个，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请安声，回头一看，便瞧见自家王爷和未来王妃携手走来，他自然是喜笑颜开。
他这会倒是记住了他们王爷昨日的提点。
没直接对着明锦喊王妃。
吩咐完下人，他就笑眯眯地朝他们小跑过去，先是与两人问了安，然后安公公便跟明锦说道：“老奴刚吩咐人去厨房说过，郡主今晚可一定要留下来用晚膳啊。”
他是盼着他们这位未来王妃，和他们王爷，好好培养下感情呢。
明锦昨儿个就拒绝了，今日倒是没再拒绝。
她在顾明珩和安公公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还跟安公公说了一声：“劳烦安公公了。”
安公公自然说：“不劳烦不劳烦，老奴高兴着呢。”
他还有不少事要去吩咐，也怕打扰他们说话，自然笑眯眯地说道：“那您和王爷好好逛，老奴先去做事。”
明锦自然不会阻拦，与安公公点了点头，就瞧见他走远了。
倒是顾明珩说了一句：“安公公是个闲不住的操心性子，他平日闲得慌，如今好不容易有事要做，难免热情了一些，你别怪他。”
“回头我也会叮嘱他们一声。”
“不用。”
明锦听到这话，回绝了：“我挺喜欢安公公的，他很好。”
她说得都是真心话。
不管是安公公也好，还是吴济他们也好，她都挺喜欢的。
他们都对她很好。
即便这一份好，是因为顾明珩的缘故，但她也很感激。
“你别与他们乱说什么，免得他们觉得我不好相处。”明锦想到什么，忙又跟顾明珩交待起来。
顾明珩自然听她的。
听明锦这样交待，自然也就笑着说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
王府，明锦不是第一次来，甚至于第一次来的时候，顾明珩也曾带着她这样四处逛过。
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那会是作为初来乍到的客人，来赏看王府的风景，其实也没怎么过心。
但如今是看在以后自己跟顾明珩的家，明锦自然看得十分认真。
不知不觉。
两人就走到了当日他们一起吃饭的水榭。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两人一起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要不要进去坐坐？”
话出口时，两人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怔愣，但很快，他们又笑了起来。
顾明珩什么都没说，牵着明锦往里走。
还是当日那处地方，那处凭栏。
只是当日他们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也隔着许多距离，而如今他们十指交扣，中间再也没有相隔之物。
顾明珩忽然说。
“我记得就是在这个地方，你跟我说，希望我能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他边说边低头，看向身边的明锦。
正好明锦也因为顾明珩的话，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顾明珩牢牢握着明锦的手，继续与她说道：“现在我希望，我们两个人都能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他从前不畏死。
上战场的人，每一次打仗，都得做好死在外面的准备。
可如今。
他想活得久些，再久些，他想多陪她一阵子。
他的妻子还这么小。
他希望可以陪着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老去，直到白发苍苍，他甚至希望能死在她后面，那么她就不用一个人面临孤独和痛苦。
“嬿嬿，陪我久一些。”顾明珩看着明锦说。
明锦看着顾明珩的眼睛，不知道是被他的话动容，还是为他的神情，她只是突然有些哽咽。
她忽然伸手抱住了顾明珩。
她的脸埋在顾明珩的怀里。
感受着他胸腔里传出来的心跳声，明锦哑声应好。
他们已经错过一辈子了。
她希望这一世，他们能长长久久，无病无灾。
风吹拂着两人的长发。
明锦就这样被顾明珩抱在怀中。
将近傍晚，十月的太阳，都好似失去了原本的温暖，一到傍晚，就开始失去了他原本的温度。
更不用说这傍晚的风了。
顾明珩原本想带着她回去，可明锦舍不得走。
她与顾明珩说：“我们今晚就在这吃饭吧。”她看着顾明珩的眼睛，“我想在这吃饭。”
顾明珩看着明锦的眼睛，自然舍不得拒绝。
他喊了一声“青信”。
顾明珩身为王爷，身边自然不可能真的没有人，只不过没有需要的时候，他们都不会过来打扰。
不过来的却不是青信，而是卓前。
“王爷、郡主。”
他从外面进来，给顾明珩和明锦问了好。
顾明珩看到他，挑眉：“青信呢？”
卓前笑着，也没隐瞒：“跟英哥在比试呢。”
明锦惊讶：“跟英哥比试？”
卓前恭声回明锦：“之前英哥姑娘住在府中的时候，青信就想跟她切磋切磋了，不过那会英哥姑娘身上有伤，自然是不好比试的。”
顾明珩皱眉：“青信又缠着人家了？”
卓前怕青信挨罚，忙道：“没没没，英哥姑娘自己也是同意的。”
顾明珩看他一眼，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却也没有多说，只看着明锦，见她一脸好奇，便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看？”
明锦还真的挺感兴趣的。
听顾明珩这样问，自然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