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所说的陈老师是张不凡父母的大专同班同学,在本市二中任教,是该校的台柱之一。
据说陈老师和妈妈当时就是同桌,关系好得像姐妹,这种关系也惠及一家人。
张不凡初中毕业那年,他爸爸生了病,很严重,当时他大姐张秋还在大学念书,家里经济非常窘迫,而且还没有医保这一说,情况非常糟。
陈老师闻知,二话没说,定期存款改活期,取出近万块钱,借条都不用写,就跟丈夫一起匆匆赶到医院去,交到妈妈手上。
这件事也让张不凡父母一直对她感激于心。
不过张不凡从小就捣蛋,每次来陈老师家必出乱子,陈老师在教育方面十分严格,一旦犯错就不客气的批评,张不凡一见到她就头大,于是敬而远之。
张不凡马上到电话亭打个电话到陈老师家。
接电话的是陈老师的女儿“星期四”。
“星期四”这名字很怪,却是陈老师的丈夫武伯伯的神来之笔。
武伯伯是税务机关的干部,是典型的客家人,传统的思想根深蒂固,他与陈老师的“计划生育”一项中有个不算宏伟的目标,务必要生足两个儿子。
无奈的陈老师,只能百折不挠地一路生下去,一直生到计生政策落实时,他们的第二个儿子犹未面世,而儿女已经多达七人,这个不算宏伟的计划只好不了了之。
懊恼之余,武伯伯偶翻一本日历,忽发现一个意外的巧合,这七个子女生下来时刚好各在一周中的各天。依次是星期三,星期六,星期日,星期二,星期一,星期四,星期五,没一个重复,正好将一周的日子填满。
武伯伯觉得这是他与太太共同完成的一项奇迹,值得纪念,为此便给子女们另取小名,都以他们生下来的日期来命名。
这小名新鲜出笼时,长女已长到十多岁,早先的小名“阿凌”早已稳坐昵称第一把交椅,改当然是不想改的。无奈二老天真未泯,不但改了,还率众叫得不亦乐乎,硬是彻底完成了这一项艰巨的改小名工程。
而且,二老还安排他们值日,值日内容是按时唤醒大家并监督完成刷洗,星期一负责在星期一时唤醒,星期二负责在星期二时唤醒,依此类推,执行得还相当顺畅,解决了两老此前对儿女们千呼万唤不出来的头疼问题。
儿女们稍一年长,星期六有一天看到了一本连环画,名叫《鲁滨逊漂流记》,顿时对这名字大为不满。
星期五接着也看了,看得面红耳赤,但这时再改名已经没法子,只能认了,唯一的愿望就是《鲁滨逊漂流记》这本书从此再也没有熟人看。
如今星期三、六、日均已成家另立门户,星期二、一在外地念大学,只有星期四、五都在身边念高中。
星期四知道是张不凡,叫了声“黄老师接电话”后就叫张不凡去玩,又说今晚她妈妈要与黄老师逛街,现在正在唱卡拉oK。
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变远,有人夺过电话说:“是阿凡吗,你躲什么地方去了,这么久不来我这里,是不是被我批评怕了不敢来了?”
张不凡赶紧说:“陈老师,我也想去的,没空,毕业快到了,学习紧张得很。”
陈老师一针见血:“还骗人,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吗,再紧也紧不着你。”
接着妈妈得到了话筒,先问张不凡过不过去,张不凡说反正晚了,明天再过。又说:“妈,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里?”
他恨不得马上把到文家的观感跟妈妈说。
“我知道,你明天过来早一点,我要早点赶回去。”
“你肯定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去的是……”
张不凡父母都是文化人,也希望他做个文化人,如果知道他去的是作家家,肯定会非常开心,何况这个作家还是老同学?那就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都说知道了,”妈妈有点无奈地打断了他的话,“记住了,明天早一点过来。”
张不凡还想再说,妈妈马上又补了一句:“是你们李老师让我来的,他本来请你爸来,我看他带毕业班忙,不让他来。”
张不凡松了一口气。
爸爸对他的行为素来看不惯,经常指责不休,父子间的关系差得可以,李老师把他的那些“光辉事迹”说出来,爸爸非把他骂个狗血喷头不可,而这势必要引起他的强烈反击,父子间一场大冲突无可避免。
而如果是妈妈,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张不凡问:“那你什么时候去见李老师?”
“已经见过了。”
张不凡没想到妈妈办事效率这么高,咋了咋舌,不知李老师到底说过些什么,倒不敢再问下去,心虚地岔开话题:“嘿嘿,妈,你怎么认识的刘利敏,她对你很有好感,说你好话一大堆呢。”
“是个女同学带我去找到她的,不过我没问到她的名字,对我挺热情的,陪我走了一个下午,我还要跟陈老师她们去办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次日,张不凡坐上公交去陈老师家。
陈老师家在市中心一个不错的小区,一楼是商店,其余住人。
陈老师高居八楼,房规格甚高,四房二厅,而且里面摆设丰富,连灯具也比寻常家庭高出一筹,全是豪华的壁灯、挂灯,家具更是阔绰,电视则是一台二十九寸进口大彩电,左右各摆一只音箱,地面铺抛光砖。
由于张不凡的家一直是水泥油当地板,初到陈老师家时,还没见过这个档次的装修,不懂得要换鞋,一双皮鞋长驱直入,被星期五一声断喝给赶回头去换鞋,一度还留了点心理阴影。
到了陈老师家,给他开门的正是他的妈妈黄绮。
黄绮像往常一样留了略有卷曲的短发,穿了一套中年妇女惯穿的夏天套装,薄黄衫,黑色裤,很整洁素净。
黄绮告诉他,陈老师和武伯伯都不在,陈老师上课去了,她也是任毕业班的课,周末要补课,武伯伯则去买菜,至于星期x们,现在犹在梦乡。
张不凡一见面就跟她提文老师,又奇怪地说:“你们怎从来没提过文老师,他还说跟你们是老同学,老朋友。”
黄绮没回答,却仔细打量了一下张不凡,责怪地皱一皱眉头。
今天张不凡穿的衬衫有点旧,也有点皱。
张不凡心虚地笑,原来他早上起来才发现衣服全都没洗,只好匆忙洗了,找了这件旧衣服来穿。
黄绮拿了个自行车钥匙,叫张不凡陪她上街,电梯没有别的人,这才说道:“你爸妈也是要面子的,你就穿了这个……我问你,昨天是不是也穿成这样去我同学家做客?”
张不凡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昨天穿了新衣服,可是今天洗了,平时比较忙,我一般都是周末统一洗衣服,这样也可以省出点时间看书……”
黄绮苦笑一声:“行吧,别找借口了,干脆我再买一套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