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树看他一眼：“这样善良的一个女孩，你还伤害她……当然，她爸爸来了，估计也无济于事，他解决不了这个圈子的问题，但是她一个女孩子，能这样对待你……”
“阳老师，我真的没有伤害过她，我说过了，我上一次见她就是在你这里，后来再也没见过她了。”
“那为什么这些天里，每次有人提到你，她都表现得非常异常……怎么说呢，也不是难过，也不是气恼，我不是学中文的，不知道用什么词。你看刚才，明明是要来跟我说事的……”
张不凡说：“我也不知道，等一下我去找她问清楚，顺便谢谢她。”
“行吧，不过，你不只得罪她一个哦，真是邪了门了，你要说长得跟你姐和你妹那个水平还好，也没帅到这程度啊，我真有点不服气……”
张不凡听出阳树话里有话，心里格登一下，感觉阳老师说的可能包括了邱素萍。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邱素萍的话，或许并不一定是那个意思，是他自己首先崩溃了，不自信了，想复杂了，自作聪明想歪了，然后为了渲泄掉心中的情绪，把小灵通还给邱素萍，这差不多等于直接宣布中止往来，而以邱素萍的性格，自然不会忍耐，一怒之下，也把随身听还给了他……
天哪，如果真是自己误会，想象一下邱素萍拿到小灵通时的那个震惊和羞愤，他有一种恨不得扇自己耳光的冲动。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决定跟宋扬走到一起……
做媒人是做成功了，可是他却得不到一点成功的喜悦，以至于是不是金嗓子，能不能找到人教他，突然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张舒说：“阳老师，你要是不服气，以后我当你女朋友呗，你看我不比她们差吧，这样交换回来不就公平了吗？”
阳树猝不及防，说：“不是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说，我那么好的学生被他伤害，我不服气。”
张不凡见阳树脸都红了，怕他尴尬，急忙说：“阳老师，我想到一个问题，你教过的学生里，邱素萍和宋扬，属于什么水平的？”
“这两个啊，基本上可以说，在国内都属于顶尖水平，如果仅仅是在我们学院，可以说是百年不遇了。”阳树毫不犹豫。
“怎么说呢？”
“通常这种水平的学生，第一志愿都不会选我们这个学院，你就说我吧，当初也是读中央音乐学院，他们水平不在我当时之下……”
“那，他们有成为国际大师或者国家级大师的可能吗？”
“你这是职称吗？我可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职称。”
“我的意思是……”
“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两个学生，各有优势，如果保持目前的发展趋势，并有足够的资本支持，至少有希望成为国内顶级的钢琴演奏家，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们告辞了。”张不凡站起来。
张舒说：“这就走了吗，怎么办，我好喜欢跟阳老师聊天，有点舍不得走，阳老师，你喜欢不喜欢跟我聊天？如果你喜欢，我有机会还会来找你，如果不喜欢那就算了。”
阳树说：“行，行，喜欢喜欢……”
张舒展颜一笑，妩媚如花。
张不凡心里不知被什么堵塞着，没空怪她，甚至好像基本上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在电梯里，张舒问道：“还要不要去找白莎莎？”
张不凡点了点头。
刚走出阳老师家时，满脑子乱糟糟的，尽管保住了金嗓子的希望，心里却仍然满带着苦涩和绝望，只想要尽快逃离，忘了白莎莎这回事，倒是张舒提醒了他。
他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放手了，那就做事像个男子汉一点，别再婆婆妈妈了，彻底放手邱素萍吧，别想那么多了，让他们去腾飞，去当国内顶级的演奏家吧，他们才真的是可以比翼双飞的人。
而他，就算是金嗓子吧，就算还有机会，也不能再这么反复无常了吧。
去对白莎莎好吧，这么善良的白莎莎，她是值得的，是值得他去爱的，哪怕他并没那么爱她，也可以一直对她好的，真的不要再伤害她了。
那，就去跟她道一谢，告诉她，他会从此专心地对她好，从此永远守护她一个人，就算他成为万众瞩目的金嗓子，他也不会再改变了，就这样吧，这样好了。
两人直接到综合大楼，让管琴房的干事查了一下，果然白莎莎有用琴登记，是在二楼钢琴系专用琴房中一个单琴小琴房里，于是径自来到那琴房，琴房的门关着，里面却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听到琴声。
张不凡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敲门，敲了两下，里面传来白莎莎不耐烦的声音：“别敲了，有人了。”
然后琴声终于响起来，是一首“爱之梦”。
张不凡赶紧说：“白莎莎，是我……”
琴声骤停，但一会儿又响起来，只是很轻，然后白莎莎说道：“你谁呀？”
“张不凡。”
琴声这回没有停，反而比原来响了不少，也没有人回话。
张不凡只得又说了一声：“听不出来吗，我是教育学院的张不凡。”
一会儿白莎莎才回应：“你来干什么？”
“白莎莎，我想找你。”
琴声短暂地中断了一下，但马上又继续：“找我干什么，找你的邱素萍去！”
张舒看一眼张不凡，苦笑。
张不凡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说道：“白莎莎，我是……我是来跟你说一声谢谢你，你先开一下门行吗？我想……我想……跟你说一些话。”
琴声这回是停下了，但是等了一下，门并没有开，张不凡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急忙说：“白莎莎，你听到了吗……”
“你走吧。”
“白莎莎，你先开门……”
“我不开门，你赶紧走！”
“白莎莎，你到底怎么了？”
“走！不要想着拿我当替补，更不要想着脚踏两只船……我告诉你，我没那么贱！”白莎莎一下子哭出声来。
张舒走到了一边，有点生气地看着张不凡。
张不凡脑袋嗡的一声：“白莎莎，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别问了，你走，以后，你不要再跑去我家，让我爸妈误会，我告诉你张不凡，我不是邱素萍的替补，你听清楚了，我不是！永远也不会是！凭什么呀，凭什么！”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抽泣声了。
张不凡百感交集，轻声说道：“莎莎……对不起……谢谢……”
“你不必跟我说谢谢，都是我自愿的，但不是因为我贱，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你，我跟我爸保证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不管是否能帮到，以后，我再不会帮你了，不会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那样，你会让我看不起你的……”白莎莎痛哭失声。
琴声又起，但是显然受到了哭声的干扰，弹得有点乱，不过很快的，哭声被琴声抑制了，哭声弱下去，琴声响起来。
张不凡呆在原地，没再敲门，也没走开，靠在墙上，带一种赎罪的心情，隔着一堵墙，陪伴她的伤心。
里面琴声淙淙，但一直伴随着轻微的抽泣声，不知道那键盘上，会滴下多少这姑娘的泪水。
外面的张不凡，还有张舒，也是泪花闪闪。
这不可思议的人生，为什么总是这样折腾？
张舒强行拉着张不凡走开了。
走在校道上，很快就临近校门口时，张舒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张不凡，你行啊，你还跑去白局长家了？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脚踏两只船？”
“我……我当然不是……我也不想去，是宋扬直接就带我去的。”
“你一个大活人，不想去他还能把你劫持去了？张不凡，你这个妹妹是傻瓜吗？”
“我跟你说不清楚……”
张不凡十分懊恼，但同时也知道，自己确实做错了，一错再错的结果，就是现在的这样，连白莎莎也要把他给隔绝了。
“现在你怎么办，你究竟爱的是谁，有没有搞清楚？真是的，做什么都一塌糊涂，一点担当都没有。”
“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这次我不去问一下阳老师，所有的事都会让你整得一塌糊涂，就不能成熟一点，像个男子汉一点吗？”
张不凡本来就烦，就恼，就郁闷，张舒身为妹妹，居然还敢评价他，这下把他的怒火点燃了：“我的事，需要你管吗，你做得很好吗，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自己是怎么做的心里没有数吗？交了几个男朋友了，又分了几个了？”
张舒说：“我至少没有跑到人家家里去让人家家里人误会，你呢，陈丽，家里误会了吧，白莎莎，家里误会了吧，还有，你也跑到邱素萍家去了吧，他家的人对你几次三番跑去怎么看，你也该心里有数吧，你这些糊涂账，看你什么时候能算清楚。”
张不凡怒了：“陈丽那个你也拿出来说，你是瞎子吗？”
张舒说：“唉哟，冤枉你了？你究竟有没有去呀，去了吧，陈丽有没有绑着你去呀，没有吧，陈校长有没有拿枪指着你说非去不可呢，也没有吧，退一万步，你去的时候，有没有时间跟陈家解释，有的吧，那我为什么不能拿出来说呢？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张不凡哑口无言，好像张舒说的每一句都占理，可就是觉得挺冤的，包括上一次去白莎莎家，也是挺冤的，可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那次去白莎莎家，确实让白莎莎和白莎莎的父母都产生了误会，也难怪在得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替补之后，白莎莎又羞又恼，肯定也很伤心……所以不管冤不冤，那都是一次错误。
张舒本来气还没顺畅，正想乘胜追击时，却见邱素萍戴着一顶帽子，骑着一辆电动车进入了校门，她应该是看到了张不凡兄妹，一愕之后，目光往旁边一偏，然后快速地从他们身边掠过。
张舒接连叫了两声邱素萍，邱素萍仿佛没有听到，反正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很明显是生气了。
张舒怔了一怔，呆看了一下邱素萍远去的背影，扭头说：“张不凡你可真行，丰功伟绩啊，替补没了，正选也没了，两个美女同时得罪了，怎么做到的？”
张不凡只能继续沉默，心里却禁不住想，她去外面干什么呢，平时这个时间她应该是去练琴的，连琴也不练，跑到外面去，在这样的冬天，开个电动车外出，是去约会吧……
对了，刚才翻看的登记本里，宋扬也没练琴，难道是，到外面约会去了吗？
他心里沉痛加酸涩，却无可奈何，他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但错在哪里，错了多少，却又稀里糊涂的，接下来的日子，对他来说，可能真的是进入彻底的严寒了。
前方全是迷雾，他也只能迷茫，前路当然漫漫，问题是路在何方却无从得知。
事业、爱情，这时好像都没有了方向。
真的是，好糟糕的人生，好烦好乱的心情。
张舒一肚子的气没消，本来还想继续挖苦几句，看到他那强装没事却一言不发的凄凉笑脸，终于没有说下去，只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
世界上最怕的事情，不是经历坎坷和苦难，而是没有了方向，再苦，再难，只要还有方向，那都可以撑着，因为目标还在，梦想就可以继续，但是一旦没有了方向，就只剩下了彷徨和无助，不要说追逐梦想了，连梦想还有没有意义都会怀疑，那样的话，人恐怕真的是了无生趣。
看张不凡的样子，她就猜到，他好像正在走过这一片没有方向的沼泽地，随时可能陷进沼泽里被吞没，这个时候，再去责怪他好像就有点残忍了。
一念及此，聪明的妹妹没有再朝他发脾气，默默地转过身去，朝校园外走去。
（第三卷完，请看第四卷梦想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