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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宁想不出缘由,索性不想了。

无论那些幕后之人藏了什么阴谋算计,早晚有一天,会爆出来的。

总不能遮遮掩掩一辈子吧?

杀她?

尽管来好了。

她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辈子又多活了这么多的时日,已经是捡来的幸运。

没什么好不知足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姜安宁调整好了心态,不再纠结,转而问段青山:“那些妇人又交代了什么?”

“她们说,她们是住在城北那边的穷苦人家,日子揭不开锅了,家里的男人又不当事儿,整日除了喝酒耍浑,便是对她们拳打脚踢,迫使她们出去赚钱,甚至是逼迫她们……”

段青山心生不忍,实在没办法将那腌臜事儿说出口。

“是赵江找到了她们,许诺给她们每个人五十两银子,让她们伪装成过来买绣品的贵妇人,帮他捉奸在床!”

段青山说到“捉奸在床”时,恨得咬牙切齿。

他实在是不敢想,万一他没有误打误撞的,及时发现偷偷混进来的赵江,等姜安宁满身疲惫的回来,会发生什么。

姜安宁反而淡定许多。

“一人给五十两?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可问过赵江?他哪里来的钱?”

段青山沉默,欲言又止的看着姜安宁。

“看着我做什么?问你话呢。”

姜安宁拧眉,很是不喜欢段青山这般,动不动就沉默以对的样子。

段青山感觉到人的不悦,抿了下唇,避重就轻的小声说道:“那些妇人们说,她们也曾怀疑过赵江是在夸海口,要求他先拿出银子来。”

“不过赵江没同意,还摆出一副她们爱信不信,爱做不做的样子。”

“还说她们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让她们别等到他去找了旁的人,才来后悔,才来跪求他给个机会。”

“那些妇人们担心,真的会错失这个机会,便也就暂时的信了。”

段青山声音微顿:“赵江还跟那些妇人们说……”

姜安宁皱眉。

这男人,怎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她问的明明是赵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她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的赵江,为他提供的资金。

总不可能,是赵江自己突然发了横财,为了报复她,所以花了大价钱过来,想要算计她吧?

“赵江跟那些妇人说什么了?”

姜安宁声音里,隐隐有些不满。

“说……”段青山不敢再有所隐瞒,怒红着脸:“说主上您是江安县远近闻名的大绣娘,连圣人陛下都颁旨认证过的,她手里头难道还能缺得了银钱?到时候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她、她也出得起。”

段青山的声音越来越低。

姜安宁愣怔了会儿。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段青山这话的意思是,赵江根本就没有钱,打算毁了她的名声,逼嫁她,然后霸占她的钱财,给那些与他同谋,毁她名声清白的凶手们结尾款。

哈……哈哈哈!!

可真是好算计啊!

真好的算计啊!!

赵家人,好的很!

姜安宁深吸了口气,不愿意将太多的情绪,浪费在赵江这样的物种身上。

“赵江呢?”

她声音平静的问段青山。

段青山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偷窥人脸色。

“又看我做什么?”

姜安宁一个冷眼扫了过去,吓得人浑身一个激灵,埋低了脑袋。

感觉到头顶被注视的目光,又赶忙说道:“奴担心那些跑了的人,还会再回来,偷偷救走赵江,遂将人套了麻袋,丢到了隔壁荒院的枯井里头。”

段青山小心翼翼的,险些咬了舌头:“跟、跟赵银莲作伴去了。”

说完,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对不起,奴又自作主张了。”

他忽然生出一股惶恐。

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总是在同一个错误上,连续明知故犯。

姜安宁瞥了人一眼,不明白这抖m又在发什么神经。

她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既然人已经被丢到了荒院的枯井里,便暂且不要理他了。”

“且让他们兄妹二人好好的团聚团聚,也免得来日到了地下,兄妹之间会生分了。”

想到什么,她又看了眼段青山:“可有安排人过去那边看着?”

“安排了的。”

段青山恭谨的回道:“还用石板封住了井口,只留下了个缝隙,稍稍能够透进去一些光。”

“如今,除非他有遁地之能,否则定无法逃脱。”

姜安宁“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早早料理了赵江,以免夜长梦多。

段青山手底下的那些人,说到底,不过是些逃荒来的的庄稼汉子,只怕连拳脚功夫都不懂得。

真要是遇上有心想要救走人的死士,怕是连对方一招都扛不住,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我过去看看赵江。”

姜安宁刚准备往外走,忽地又停住,看向人问:“今儿,厨房有准备什么吃食吗?”

她目光看向门外:“他们可都吃过了?”

“晚间下了面条,熬了一锅茄子肉的卤子。”

段青山恭恭敬敬的回道:“都吃了的,一个个的,心里都感激着您呢!”

姜安宁“嗯”了一声。

段青山像是忽地想了起来,一拍脑门:“对了,今儿下午,您刚走后不久,姜家村那边过来了个人,说是给您送些刚采的菌子,都是新鲜的,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去,便送了些过来。”

“姜家村的?”

听见“姜家村”这三个字,姜安宁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无端升腾起厌恶。

“是,姜家村的……”段青山见人脸色不好,不免再次懊恼起来,下意识将身体站的笔直:“她说她是您邻居,说您一听方婶子,就知道是谁了,我听她说话亲切,跟您似乎很是熟稔的样子,又查看了那些菌子,确实都是能够食用的。”

段青山解释了几句之后,懊恼的止住了声音,小声怯怯的看着人:“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姜安宁听到是“方婶子”之后,方才神色舒缓了些。

“是方婶子?”

她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是方婶子那就没事儿了。”

段青山登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更加小心的解释道:“奴瞧着,是眼熟的,上次姜家村那些人上门来时,奴有见过。”

当时姜安宁好像也确实叫人方婶子,且瞧着,确实是关系十分不错的样子。

大致的信息都能够对得上,段青山这才会自作主张,让人将东西留下。

他舒了一口气:“原本,奴是跟她说,让她自己等您回来,亲自把东西给您的。”

“只是她好像有什么急事儿,把东西放下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姜安宁“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迈步朝着厨房走去,边走边问:“有辣椒或者生姜之类的调味食材吗?”

“有的。”

姜安宁原本想着,拿些现炸的辣椒过去。

余光却瞥见旁边放着的半筐菌子。

沉思片刻,她放弃了炸辣椒油这种呛熏自己眼睛的事情,转而过去,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将那筐里为数不多的某种菌子,拿了起来。

“走吧。”

正在找辣椒的段青山有些发愣:“主上?”

不找辣椒了吗?

姜安宁弯唇一笑:“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比辣椒更加好用,更加有趣的东西。”

段青山一脸迷茫。

姜安宁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荒院,枯井。

赵江被丢下来之后,左脚就一直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摔得骨折了。

可他在这儿喊了很久,也没有什么人回应。

这会儿,已经喊的嗓子都哑了。

好不容易听见了动静,感觉到头顶的光亮,渐渐多了起来,他目露惊喜的抬头向上望去:“有人吗?救命!救命啊!”

“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一定让圣旨御封的江安县第一绣娘给你银子,给你很多很多的银子,给你买房置地,救我,救我……”

赵江哑着嗓子,一股脑儿的,说出了他认为最最最优质的条件,期待着对方能够救他出去。

枯井上头压着的石板,被完完全全的搬开,听见赵江所言的姜安宁,没忍住笑了几声。

赵江听见熟悉的声音,眯起眼睛来,仰头看清楚了头顶上的人是谁。

“姜安宁?”

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只不过很快,便底气十足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你快点儿,拉我上去!”

赵江很是颐指气使的,命令姜安宁立马救他上去。

仿佛姜安宁依旧还是他们家那个未过门,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奴隶命运的待嫁媳妇儿。

他丝毫不客气的命令人道:“然后再给我准备上一桌好酒好菜。”

“老子今天可是遭了大罪了。”

“必须得吃点好的东西补补。”

完全是不明白自己处境的样子。

姜安宁冷“呵”了声:“看来你们赵家,是真拿我当牛马使唤呢?”

“都已经沦落至此了,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来……可见,时至今日,你们赵家的这些人,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更加没有丝毫的歉疚。”

赵江一愣,随机怒声道:“我们为什么要有歉疚?”

“要歉疚也该是你这个贱人歉疚才对!”

“本来我们一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每天吃香喝辣,逍遥自在,都是因为你这个毒妇,惹是生非,六亲不认,才会害得我们一家离散至此!”

他冷笑了几声:“现在我还肯使唤你,那是给你挽救的机会。”

“是让你赎罪的!”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江怒斥:“赶紧的拉我上去。”

“再好好的把我伺候高兴了,说不定,我还能允许你进我赵家的门,继续做我赵家的长子长媳、未来能够被记上我赵家族谱的宗妇,不然的话……像你这边儿蛇蝎心肠的毒妇,只怕放眼整个大靖都无人敢娶了吧?”

姜安宁:……

她沉默许久。

忽然就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同情来。

像这般没有脑子的物种,竟然活到了这般年岁,可真是难为从前遇见他,与他有过相处的人了。

和这种人说话沟通,跟渡劫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接赵江的话,一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二是……确实无言以对。

“你知道与你同在井底的那具尸体是谁的吗?”

姜安宁忽然发问。

赵江愣怔了会儿,随即爆发出狂徒的笑声:“啊哈哈,姜安宁,你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你这个杀人凶手!”

“居然敢杀人藏尸。”

他得意的大笑了好久:“赶紧给我准备黄金百两,再把我好好的伺候舒服了,我兴许会考虑为你保守秘密。”

“否则的话……”

赵江冷笑:“我就把你杀人的事情告到官府去,让你也尝尝深陷囹圄坐大牢的滋味!”

姜安宁:……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与二傻子讲道理的冲动,继续不接人的话茬。

“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赵银莲。”

“想来也是,你们兄妹之间应该也许久没有见过了吧。”

“正好借着现在的这次机会,好好的沟通沟通感情。”

“也免得来日黄泉相聚,陌生的都互相不认识了。”

赵江闻言,直接呆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这尸体是谁?”

赵银莲?他妹妹?

赵江不敢相信的朝着旁边看了过去,满目哀伤……忽地瞧见赵银莲眼眶子里蠕动出来一只白胖白胖的虫子,推掉了一块腐烂的眼肉,从里面钻了出来。

呕!

他感觉胃里头翻江倒海的恶心、难受,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到一旁去,吐到直泛酸水。

随后,躲得赵银莲远远的。

一点也不像看见的样子。

只很快,他就暴怒起来,仰头怒瞪着姜安宁:“毒妇!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杀了我妹妹!”

“我宣布,你这个毒妇,是彻彻底底的,没有机会,再进我赵家的大门,成为我赵家的媳妇儿,能上赵家族谱的宗妇了!”

姜安宁:……

“那可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她实在是没忍住发笑,又极力克制着,一板一眼的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哥赵海,他也已经死了。”

“还是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那种死了。”

姜安宁“啧啧啧”了几声:“诶呦,杀了赵银莲,就能得到再也无法嫁给你们赵家这样天大的奖励,快说说,杀了赵海,杀了你,杀了你们全家,又能得到什么惊天奖励。”

赵江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说出来话。

“你这毒妇!”

“疯子!”

“你疯了,你真是!”

他喃喃斥骂,心里却满是抑制不住的恐慌。

这贱人,竟然真的敢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