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传来一声暴喝。
“谁他娘的敢算计我季之武的儿子,老三,你没出啥事吧?”
最后一句话,季之武缓了缓语气,声音里带着老父亲的关心。
季晏礼轻笑一声,“放心吧,对方还没有得逞呢!”
季之武松了一口气,生怕最疼爱的小儿子出点啥事。
当兵的平时出任务本就危险,再来个人算计,轻则受伤,重则丢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人是谁,你跟我说,我来处理。”
季之武的声音很严肃,军队里容不下这种坑害战友的人。
季晏礼的态度仍旧散漫,“就怕我说了,你舍不得处理。”
“赵团长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他不是那样人。”季之武皱着眉,顿了一下。
他自己的老部下,那多少年的交情,他了解。
季晏礼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再兜圈子,“季问川找了个跟别人有一腿的知青,打算塞给你做儿媳妇。”
“混账,真他娘的混账,季之文那个老东西,自己不是个玩意儿,教育的子孙也猪狗不如……”
哔哔哔……
骂了好长一串,季之武才停下来歇口气。
一旁的季晏礼见电话那边消停了,才抬手拿起话筒重新放回耳边。
就听季之武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季之文那个老东西,给老子等着!”
对于自家老爷子会站在他这边,季晏礼心里其实有八九成的把握。
因为他们季家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护短。
以前小时候甭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他们三兄弟调皮爱惹祸,老爷子从来不会因为面子,就对他们三兄弟要打要骂。
真要是他们错了,那没的说,在家里一顿皮鞭少不了。
出了门,那他季之武护儿子护的紧。
那要是他们没错,是一定要为他们找回场子。
所以,三兄弟从小不怕事,感情好,长大以后虽然不经常见面,但兄弟间的关系从来不曾疏远。
季晏礼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哦,对了,爸,我跟林建业那对儿女闹掰了。”
季之武刚把季问川要算计季晏礼的事情放下,就听季晏礼话题一转,跳到另一件事上。
他疑惑道,“怎么个事?”
季晏礼手里拿着一枚飞刀,眼神落在上面,“我看上了个小丫头,想追她,人还没追上,被这两货给得罪了。”
长久的沉默。
电话里,只能听见父子俩的呼吸声。
然后。
“呦呦呦,我们家老三开窍了,想处对象了,多大了,哪儿人啊,干啥工作的?”
季之武的声音非常八卦,八卦到,要是有个人在这里,都不敢认他是那个军区出了名威严冷酷的季司令。
季晏礼非常的无奈。
轻轻叹口气,“还没追上了,等追上再跟你说。”
“先说说,说说,快点,你爸你还不知道嘛,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今天晚上睡不着。”
季晏礼:……
“马上十六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之武打断。
“季晏礼你牲口啊,你都多大了你嚯嚯人家十六岁的丫头,难怪你喊人家小丫头呢,这也太小了呀!”
重点是,他三个儿子,全都老大不小了还不结婚。
咋催都没用。
好不容易最小的这个最先开窍,结果可倒好,找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他还得等多久才能抱上孙子啊?
季晏礼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那我不追了。”
“哎,那,那也别。”
有,总比没有强啊。
以前老三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没少有人给他介绍姑娘,啥样的都有,这小子就是不动心。
那个时候他觉得可能是他年纪还小,没开窍,先不急。
又想想前面两个儿子,特别是老大,都快三十了还不结婚,一天天不知道脑子里在想啥,就是不想女人。
季之武觉得自己真的是操碎了心。
后来季晏礼调到东北这边,刚好林建业家里有个姑娘,他看过照片,长得浓眉大眼,不错。
林建业他知根知底,两孩子年龄也合适。
就想着,万一两人看对眼,也可以。
所以才打电话来,让季晏礼跟林建业家里勤走动着。
结果,还是没戏。
季之武叹口气,这是命,得认。
他妥协道,“那你抓点紧,早点把人带回来我看看。”
“等着吧!”
……
挂断电话,季晏礼心情好了不少。
离开办公室,去赵团长家找他汇报一下今天的会议精神,嫂子看他没吃饭,肯定会给他下碗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另一边,季之武喝了口水,拿起刚刚放下的话筒,一通电话打到了京都某处。
挂断电话,他脸上说不上开心还是伤怀。
心里更不是滋味,要是他的秀兰还在,就好了。
回家总有一盏灯亮着等他,睡前有热水洗脚,早上醒来床边放着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
马上儿子成家,他早点退休,他们可以一起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可恨啊!
那一年他在外面出任务,仇恨他的敌特绑架了外出买东西的妻子云秀兰和小儿子季晏礼。
他得知消息后,带队追击敌特。
在一处悬崖边,云秀兰为了保护季晏礼,带着敌特一起跳下了山崖。
季晏礼回来之后大病一场,高烧两三天差点没保住,好不容易挺过来,十岁之前的事情忘记了大半。
而云秀兰掉下山崖,他们找了五天五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季之武的手覆上隐隐作痛的心脏,这辈子,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跟妻子团聚的机会。
哪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也希望,秀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一滴热泪划过粗糙的脸颊,转瞬被一只满是老茧的手划去。
仿佛从未出现过。
隔天。
京都,季之文早晨是被哐哐哐的砸门声吓醒的。
他慌慌张张的从床上起来,披上外衣出来,打开院门,就见门口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胳膊上戴着红袖章。
没等他开口,就被一把推开。
眨眼的功夫,家里被砸的稀巴烂。
紧接着,就听两人说道,“赶紧收拾东西,去你该去的地方。”
直到从最后一所小宅子搬到大杂院里一间阴暗潮湿的耳房,季之文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经过他的上下打点,生活已经渐渐安稳下来,没人再时不时上门找麻烦。
为了自保,他已经把明面上所有的资产都上交,就留了一个两间房的小院子。
可为什么,一夜之间,他连最后一处房子都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