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院长和蒋夫子火急火燎的上了马车,向清河村赶去,一路上两人未多言语。邱院长年纪大了,来回奔波,身体已有些疲累,他一辈子都深耕在教育上,爱才如命,一心为公,此刻全然顾不上自个的身体。
他回想着刘馆长的话,心里对顾霄愈发怜惜,这么一个好苗子偏偏入赘了个拎不清的家庭里,重视儿子却忽视女婿,他这次去就是要敲打敲打聂家人,给顾霄撑腰。
当马车驶入清河村时,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可是马车啊,别说坐马车了,村里人见到马车都是稀罕的,这得是多大的人物才会坐马车,又怎么会来清河村。
很快,他们知晓了,马车上的人一进村就打听聂家的住址,原是来找聂家人的,村民们纷纷猜测定是与聂文业有关,聂家就那么一个出息的。
有人找自家娃娃去通知了里正,村里好信的婆子们远远的跟着马车,一路到了聂家。
聂家,刘春花正在给院里的鸡鸭喂食,刘燕与聂二壮和离后,家里这些零散的活都落在她身上,她自是满腹怨气,她可是秀才娘,肚子争气,生了个会读书的,村里哪家的婆娘不羡慕她,现在就盼着文业早日考上举人,做了官,她一定要雇十个八个的丫鬟伺候她。
想到这,心里的烦躁便消减了,她喂完鸡一抬头见看到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口,从上面下来两个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老爷,马车后面还远远跟着十多个村里人,都扯长着脖子往这瞅。
我的个乖乖,刘春花心里打鼓,这些是什么人呢。
她把手里的鸡食放下,将手在裙摆上蹭了蹭,有些局促的开口询问,“请问,你们是?”
蒋夫子:“我们是天德书院的,我是书院的蒋夫子,这位是天德书院的院长邱院长,我们来这里是寻····”
蒋夫子话都没说完就被刘春花嗷一嗓子打断了话头,还吓了一跳。
刘春花激动的朝着屋内喊道:“娘!大强!二壮!天德书院的院长来家访了!”
聂老婆子正躺在躺椅上眯觉呢,听到刘春花的声音,一个激灵清醒了,鞋都没穿整齐就出来了。大强和二壮也都急忙忙的出了门。
天德书院的院长啊!那是堪比县令的了不得的大人物,竟然还家里家访了。
聂老婆子心里闪过无数的心思,猜测定是聂文业在学院表现优秀,学院重视,连院长都亲自上门。
聂大强同样激动,和他老娘想到一块去了。
聂老太太有些紧张,更多的是骄傲。像聂文业这样的子孙才能给她长脸,聂芊芊和顾霄这种不孝子孙就应该早早赶出去。
聂老太太经聂二壮和离之后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是她不想让刘燕和聂芊芊离家,她认为应该用休妻的方式,让两人脸面全无,灰溜溜的,狼狈不堪的离开,而不是被两人带着节奏和离。
想到顾霄那日在公堂上意气风发的模样,聂老太太就恨得牙痒痒,若是聂文业在,哪里有顾霄出风头的地方。
和离后刘燕竟有钱要盖大房子,聂老太太出门感觉村里人的眼神都透露着嘲笑,更让她心堵。
看着院长大人驾着豪华的马车来家访,瞧着村民们探究又羡慕的表情,聂老太太才觉得这段时间憋的这口气终于顺了顺。
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又能咋样,能去书院读书吗?能考取功名吗?能让院长大人亲自来家访吗?
聂老太太满脸堆笑,“院长大人,您怎么来家里了,可是因文业的事情,春花,快去杀只鸡,院长大人留下来吃顿晚饭吧。”
村民们陆续围到了聂家门口,听到聂家人说的话,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聂家这孙子不得了,院长大人都亲自来了。”
“聂家和咱一样,就是个种地的,咋就生出个会读书的大孙子。”
“聂老太太你可真是有福气喽!”
聂老太太听到村民们的夸赞,更是美的嘴都合不上了。
邱院长摆摆手,“无需麻烦,我们此次来是来找顾霄的。”
聂老太太本得意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谁?
她没听错吧,不是聂文业,是顾霄?
聂老太太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谁???顾霄???”
刘春花和聂大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聂二壮更是费解,咋会有人找顾霄呢。
邱院长不知顾霄已从聂家搬离,还以为聂家人知道他去学院读书并参加入学考试的事情,“他已办理完入学手续,今日的入学考试满分通过,我来便是来告知他成绩的。”
聂家人全体石化了,聂老太太方才刚刚顺下一口气,现下又觉得呼吸困难了。
什么情况,顾霄去书院读书啦?他咋能去书院读书呢···一个残疾废物去读书?
邱院长将聂家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这家人果然不重视顾霄,他又语重心长的强调,“我教书这么多年,顾霄的才能实属罕见,将来考中举人甚至更进一步,都是极有可能的,你们莫要忽视此子,因小利耽误了这孩子读书。”
考中举人,甚至更进一步?
聂老太太一家人像是吃了苍蝇一般,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完全无法接受听到的话语。
这院长说的是顾霄?家里那个残疾?不是聂文业?咋会呢!
刘春花如被雷劈了一样,脱口而出,“那个残疾,怎么可能?”
邱院长不满的皱眉,家中做长辈的怎能如此说话。聂文业平时在学院如此彬彬有礼,没想到家里人如此粗鲁不堪。
邱院长生出些火气,气场顿时冷下来,“我邱某教书近30年,为一院之长,岂会信口开河。”
蒋夫子真没明白这家人的脑回路,正常人听到家中子孙如此有出息,高兴的都得敲锣打鼓,一家有两个举人苗子,那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聂家人这是咋回事,
他向来直言直语,有些话邱院长不好说,他来说,“顾霄虽是入赘到你们家的,那也是你家的女婿,你们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文业送去读书,顾霄却只是抄书!白白浪费他一身才华,糊涂啊,这真是···”
后面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想说,这不是因小失大嘛。
可这话他没说,他身为师长,同样不能厚此薄彼,聂文业是个好学生,蒋夫子对他印象很好。
围观的村民们听明白了,众人表情各异,多数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想不知这聂家人脸疼不疼。一直嫌弃顾霄是个残疾,一口饱饭都不给吃,人前人后的骂他是个废物,原来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这样的好苗子聂家人还一个劲的往外推,真是有眼如盲。
聂二壮懵了,他娘和他大哥一直告诉他顾霄识的几个字能抄书已是最大的本事了,原他是个读书的料子吗?
他脑筋再简单,此刻一对比就了解,文业去院里读书那么多年,未见得有夫子来村里寻他,可顾霄不过通过了考试,院长都亲自来通知他,可见书院对顾霄的重视了。
顾霄比聂文业还要强上许多的···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邱院长:“顾霄现在人在何处?”
聂家人集体沉默了,都没从震惊中缓过劲来。
旁边围观的村民们有热情胆大的,主动回话,“大人啊,你有所不知,这顾霄的丈母娘刘燕已和聂家老二和离啦,顾霄随着刘燕和聂芊芊搬离聂家了。”
邱院长和蒋夫子都是一怔,“和离?”
“是啊,是去县衙里办理的,县令大人判的,亲自看着他们签下和离书。”
这事可是村里的大事,刚发生不久,大家伙都记忆犹新的,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聂老太太说聂芊芊偷家里的钱财,闹到公堂上去了,结果根本没有证据,是污蔑呢。”
“是那刘燕主动提出的和离,因为聂二壮打婆娘。”
“顾霄那孩子斯斯文文的,竟受他们欺负,抄书的钱一个子不落都得上交。”
聂家人脸彻底挂不住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家的家丑可好,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知道了,现在又当着院长大人的面全抖落出来,她头次感觉那面皮子就像是在火上烧一般。
聂家人平时在村里处事就不地道,因文业考了秀才的缘故,更是眼高于顶,得罪不少人,村里人这才“落井下石”。
众人一人一句的基本把聂芊芊和顾霄的情况说清楚了。
邱院长想过顾霄的日子不好过,可没想到不好过成这样,聂家人竟如此不堪。
邱院长惜才,书院里的好苗子,他都是很关注的,平日与聂文业接触不少,多有指导关怀。
邱院长对聂文业印象很好,是个知礼数,肯下功夫的后生。可现在见了他的家人,邱院长不免在心里打了个问号,有如此品德的家人,聂文业人品究竟如何,似乎有待更进一步的考察。
天色已晚,蒋夫子不愿在聂家继续浪费时间,“乡亲们,可否带我去寻这顾霄啊。”
村民们一个个乐不得的带着两人向着老屋的方向去,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聂家门口一下子冷冷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