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回到教室,叶珊心中的问号似乎有了答案。
她的墨水倾倒在了桌上,墨水如洪水般泛滥,将她和沈喜梅的课本、文具盒等都染得污迹斑斑。
看上去是意外,但叶珊和沈喜梅都清楚,这就是有人使坏。因为叶珊有着良好的习惯,她从来不会将墨水瓶不盖盖就随意放置在桌面上。
叶珊突然想到什么,在课桌里翻了翻,呵呵一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擦干净课桌。
但沈喜梅暴跳如雷,大声咒骂着,虽然她很难判断到底是谁在使坏。
突然,沈喜梅一下子哑了嗓,数学老师扑克着脸,踩着上课铃,步入了教室。
“砰!”数学老师用力将门关上,走到讲台前,将一沓试卷狠狠地摔在桌上,。
教室里立马安静下来。
“你们班全年级最差!”数学老师怒目圆睁,扫视着全班,“除了罗川和叶珊,其他人全都九十分以下!”
听到这话,刘伟开始紧锁眉头,捂起了肚子。
“我现在叫到名字的上来领试卷!赵轶峰,79!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选择题能错五条???”
数学老师怒气腾腾地将试卷掷在赵轶峰的脸上。
“李鼎,78分……呵呵,你们俩错还能错一样,谁抄谁?啊?谁抄谁?拿回去让家长签字啊!”
“尚武和,81分……”
数学老师的咆哮声越来越恐怖,每个被点到名字的学生都面色凝重,而其他同学则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刘伟脸色五颜六色,一手捂肚子,一手举了起来。
数学老师指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我肚子痛,要上厕所……”
“你还有脸!?你这次考得一塌糊涂!给我憋着!!!”
数学老师继续点名分发试卷,每念到一个名字,都会伴随着一声怒吼和一顿训斥。
骂完二十几个人之后,刘伟脸部扭曲地又举起了手:
“老师,我憋,憋不住了!”
数学老师刚张嘴,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噗嗤”,教室里瞬间被一股特殊的气味包围。
刘伟的同桌仿佛被雷击,一下子跳了起来。
沈喜梅扭过头,看了一眼刘伟,又惊又喜地冲着老师大声叫道:“刘伟拉裤兜了!!!”
全班目光“唰”地亮起来,照在刘伟身上。
刘伟咬着牙,全身筛糠般站起来,捂着屁股往教室外冲。
走到讲台处,一阵阵清脆的噗噗声,他屁股蛋的裤子颜色彻底从灰白色变成了土黄色。
数学老师不由地捂住了鼻子。
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刘伟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在眼泪流下来之前,冲进了厕所。
后来,有人透过窗户看到,烈日下,刘伟穿着一条湿漉漉的裤子,耷拉着脑袋,生无可恋地走出了校园。
叶珊微笑:放久的面包自然是不能吃的,拉肚子算是现世报了!
刘伟过了三天,被他父母架着硬送到了学校。
打这之后,再也没人称呼刘伟“鱼贩子”了,刘伟也不敢和人吵架,因为一吵架,别人就叫他“拉屎大王”、“喷射小王子”。
保卫华私下嘲笑:“你看刘伟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哪还有胆子再找你麻烦?”
叶珊一声叹息:“菊花残~满地伤~他不是没胆,元气大伤了,精气神都废了。”
“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以后想起来,会不会想给自己人道毁灭?”
叶珊笑了,“如果我是他,就好好的做个人,做一些让人提起他就忍不住翘起大拇指称赞的好事。只有这样,那些美好的亮点才能一层层覆盖掉他人生的污点。至于 ‘喷射小王子’这样的尴尬过往,就只是他人生故事里最边角的笑谈,无足轻重的过去。”
保卫华追问:“如果他就是不做好人呢?”
叶珊想象了一下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的同学聚会——
“那个刘伟啊!人品真不咋地!”
“可不是嘛,对了,还记得他在教室里喷射吗?”
“哈哈哈臭死啦!!!”……
想到这里,叶珊不禁连连摇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反正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
晚上,徐慧萍感慨说:“周井妹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徐慧萍买菜的时候看见了周井妹。
她蓬乱的头发遮掩着浮肿的脸,跟小贩买菜也不讨价还价了。“她整个人像是气球被放了气一下。”徐慧萍这样形容。
听见徐慧萍叫自己,周井妹转过头,表情呆滞,目光散乱。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徐慧萍问。
周井妹的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那是怨气、愧疚,还有悔恨与痛苦的交织。
“你知道了吧,”她咧嘴,自嘲般苦笑了一下,双唇毫无血色:“我儿子,进少管所了。”
徐慧萍点点头,“你别难过,过几年就出来了。”
周井妹身体摇晃两下,徐慧萍急忙搀扶住。
半晌,周井妹才喃喃道:“我找人算了,说是我,我……唉,慧萍,以前对不住的地方你多担待。”
徐慧萍见她面有愧意,便柔声安抚了几句,这才道别。
徐慧萍说:“算命的到底说她什么,我也不好意思问。”
说她自作自受,都是报应吧……叶珊思绪飞扬,感慨万千。
想起当年,周井妹如同斗鸡般地闯入叶家,百般刁难,最后和自己婆婆大打出手……那些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可转眼间,她的婆婆离世,丈夫失业,儿子身陷囹圄。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当她回忆起那些日子,会有片刻悔恨吗?
……
……
期末考试结束后,叶珊与薛慕文一同回到了龙山。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扉,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沉寂与冷清。
两人默契地踏上山路,周围的景致依旧,草木葱茏,山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叶珊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与爷爷共度的时光。那些曾经的笑声、汗水、和爷爷的教诲,如今都化作了心头的泪水,汹涌而出。
叶珊倚着石龟,薛慕文拿着手绢给她擦眼泪,“爷爷每次出去是不是办的同一个事啊?到底是什么事啊?”
薛阎王向来行踪神秘,叶珊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答案,所以从来不提。但这一回,她后悔了,如果当初坚持追问到底,或许就能抓住些微的线索,不至于如今仅剩一座空荡荡的衣冠冢。
更令她痛心的是,薛佰成去公安局报案时,得到的答复是那么苍白无力:“偌大的中国,人海茫茫,我们又能从何处寻起?”
阳光倾洒,山林静谧,两人的身影显得尤为孤寂。
“走吧,”叶珊终于收拾了情绪,轻声道,“我们下山找些吃的,然后去找周国栋。”
听到“找周国栋”,薛慕文跑得贼快,欢欣道:“他这个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