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着急的群众都避开了目光,只有找范周办事的插队熟人跳了出来:“你这孩子,这是民?政?局,别来捣乱……”
他边说边伸手想要推开叶珊,却被她灵巧地躲过。
“是啊,这是民?政?局!范周同志,你只是在这里上班,是人民的公仆,不是老爷,别把工作职责当成自己的能耐……”叶珊边说,边逗着范周的熟人绕圈子。
那人气喘吁吁,怎么都抓不到,模样着实有趣。
群众们紧握拳头,面部线条紧绷,竭力遏制住即将喷发的笑声。
叶珊毫无顾忌地高声说出了大家心中的所思所想,范周的脸色渐渐阴沉,却对这个孩子无可奈何。
人群中,有人开始抑制不住那疯狂的笑意——吼吼吼哈哈哈哈……笑声逐渐癫狂,直到有人发出一声骄傲的鸡叫,整个场面彻底失控,所有人都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将另一头办结婚的新人们都惊呆了:离婚是这么快乐的事情吗?!要不,我们先别办了,去那边了解一下情况?
那熟人察觉到群众们在暗中阻挠他,助攻叶珊,只好找个借口:“我车子好像也忘了锁。” 悻悻地溜出了大厅。
范周则铁青着脸躲到后台去了。
大厅里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夸赞声:“小神童不愧是小神童,干得真漂亮!”
叶珊:哪里哪里,今天太忙了发挥得一般般……糟了!忘了公园那两个宝贝!
众人只见叶珊忽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只当她视功名如浮云,周围的赞叹声也随之变得更加热烈。
冲进公园里,叶珊一眼看到了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雪糕木棍的小剑,他的眼睛盯着远处湖面泛舟的游客,心思大概也飘到了湖上。
而不远处,哈琪一个接一个逮着谈恋爱的,真诚发问:阿姨,男女交配是什么意思?叔叔,男女交配是什么意思?大姐姐,男女交配是什么意思……年轻男女们个个被问得或支支吾吾或哈哈大笑或吹胡子瞪眼,越发引起了哈琪的兴趣,看到追过来的叶珊,赶紧问:珊珊姐姐,男女交配是什么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叶珊额头渗汗,略有些暴躁地捂她的嘴,“搭配!搭配!!搭配!!!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哈琪挣脱开,不满道:“珊珊姐姐,我年纪小,你不能欺负我!”
…………你虽然年纪小,但你素质低啊!
事情是这样的,哈琪看见谈恋爱的卿卿我我,便指给小剑看,“哥哥你看,他们谈恋爱的。”
小剑骗她说那是男女交配,并怂恿哈琪自己去问别人是什么意思。好奇心非常旺盛的哈琪真的就上道了。
叶珊怒了,让你看住哈琪,不但没做到,还教坏小孩子。
“说,这话谁教你的?!”叶珊的眼里写满了:来你过来,我对你温柔一下。
小剑见过叶珊发怒,但没见过怒气这么大,吓得老实交待,是跟同学学的。
“你学坏,我不管你,但你要是教坏琪琪,我就告诉聂小荣!”
“别,别,别告诉荣哥!”
……
不把这事告诉聂小荣,没问题,这本就是件小事。可是,董科长去离婚登记处咨询什么事呢?
范周差一点说出了董科长丈夫的信息,难道说……
叶珊甩甩头,没有再去想。
然而两天后,辰辰来了,说不想在家里待了,要在叶珊家里住。随后,董科长也找上门来,看到辰辰在,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发怒:“你这孩子,你不声不响跑了,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吗?”
辰辰哭了:“你要是担心我,就不会和爸爸谈离婚的事情了!”
董科长也哭了,“就算不离婚,你爸管过你吗?给你做过饭吗?辅导过作业吗?给你洗过一件衣服,带你去过一次医院吗?……离婚之后,咱们娘儿俩不还是一样过日子吗?”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不要你们离婚!”辰辰哭得更大声了。
叶珊没有劝辰辰,而是将董科长拉到一边:“董阿姨,辰辰在我家,我保她安全!让她呆几天,冷静之后再回家吧。”
徐慧萍听说这事后,吁声道:“想当年,我也动过和你爸离婚的念头,但是想到你,就又忍了下来。后来你出息了,咱把家搬到了县城,这才把日子过得舒心起来……唉,离婚了,小孩可怜啊!”
叶珊摇头:“不离,亦是可怜。孩子目睹父母不和,感知任何一方在婚姻中的痛苦,那种压抑,同样刻骨铭心。”
在夜深人静之际,辰辰开口了。
“珊珊,你说,我妈妈为什么非要离婚?她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天,我中考结束了,她就提出来了。”
叶珊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你妈妈已经努力过了。为了她自己,她或许努力了许多年;为了你,她也努力忍到了你中考结束。至于她为什么非要离婚,有些事情是我们孩子不能切身体会的,所以我们没办法理解。但我想,你妈妈,应该很努力,很努力了。”
辰辰想了想,痛苦道:“可是,离婚了,她不会痛苦吗?人家会嘲笑她吧?!”
“你妈妈是成年人了,她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她有对自己选择负责的能力。所以,你不必担心,她知道哪种选择更有利于自己。”
“可是,我听说爸爸妈妈离婚后再结婚,就会有新的小孩,他们就不会那么爱我了……”
叶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是这么想你爸妈的,特别是你妈妈,我想她一定会难过吧。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你却不相信她对你的爱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的。你只考虑自己未来的快乐得失,却没有想过她这辈子过得开不开心,幸不幸福。”
辰辰咬了咬下唇,似乎在努力消化叶珊的话。
叶珊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细心地将蚊帐内的小吊扇调低了一档。随着风扇转速的减缓,原本轻微的嗡嗡声也悄然减弱,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更加宁静祥和。
夜,依旧深邃,但月光如水,温柔地拥抱着万物。轻柔地抚慰着世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