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匆匆赶来的徐慧萍安抚着大家:“不会有事的,没事的。”然后絮絮叨叨地讲起一些传闻中的奇迹,虽说那些奇迹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罗泠溪和会诊的几个医生出来了,神情凝重,给出的结论是:溺水后窒息导致脑缺氧陷入昏迷和急性肺水肿。必须用呼吸机辅助呼吸,同时转入重症监护室。
毛文文急切之至:“医生,孩子多久能醒?”
“可能一两个小时,可能一两天,可能……”罗泠溪话锋一转,“希望孩子能尽早恢复神智吧。”
看着医生和护士严峻的表情,毛文文的眼泪喷涌而出,叶珊忍住情绪,不停劝慰。
这一晚,无人能安眠,个个守在监护室的小窗前,目光紧紧锁定在薛慕文的病床,仿佛这样便能为他守护住脆弱的生命之火。
第二天,聂小荣来了,上气不接下气,脚上球鞋一只纯白,一只白中带红条。
他喘息未定,解释道:“……我找不到,找不到你们……后来,你妈妈告诉我……”
叶珊拍拍他,点了点头。
薛慕文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聂小荣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解与担忧:“他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敢往河里跳?他上回看见有人在河边刷痰盂,拔腿就跑,生怕沾到一星半点……”
曾经,那个因踩到牛屎而崩溃大哭,满脸委屈的小身影,仿佛就在眼前。那个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弄脏自己的男孩,前一刻还对河水嫌弃得要命,转瞬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叶珊真想摇醒他,问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聂小荣说他要去龙山的梅观道院,求菩萨保佑薛慕文平安。
叶珊苦笑,那是道观,供奉的是吕祖和妈祖,没有菩萨。
聂小荣说不管是啥,总之听说是很灵的,他要去试试。
叶珊叫住他,“那就,帮我给妈祖磕三个头,算我求的。”
“你从前不是说这是迷信吗?”
叶珊喃喃道:“多一个人求,或许妈祖娘娘会心软一点。”
聂小荣想了想,“那我就多磕几个,帮薛慕文爸爸妈妈的份都磕了。”
聂小荣走了之后,叶珊在医院走廊碰到老人家,便带着期待的目光询问:“大爷,您听说过吗,龙山上的道院很灵的?”
有的人说不知道,有的人说“是呀,是很灵!”叶珊就很高兴地转述给毛阿姨。
老人家们笑了,说没想到还有比他们老骨头更迷信的小孩子。
梅观道院的灵验与否,无人能知,但薛慕文下午转入了普通病房是真真切切的。
叶珊听到这消息,比自己重生那年顺利上小学还兴奋。
毛文文说:“珊珊,你在医院里看了一晚上了,现在回去吧。”
叶珊说她睡过了,她昨晚困的时候靠着墙,无意间睡着了。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爷爷叮嘱她:
“日后,你与慕文要相互扶持,彼此照应!”
她说:“爷爷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哥哥。”
可此刻,薛慕文依然双眼紧闭,罗泠溪私下告诉叶珊说,昏迷的时间越长,大脑细胞的损伤就越严重。现在一切只能依赖他的自我恢复能力。
叶珊抓着薛慕文的手,给他边按摩边说,“哥哥,我是珊珊,我没事了。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你睁开眼睛看看!”
反反复复的说,似乎没什么效果。
但叶珊没气馁,接着又讲起从前一起练功的趣事。
护士走了进来,撩起对面的帘子,“俞小光,换药。”
叶珊这才意识到,对面的帘子里,还有一个病患。
“护士,我,我要小便。”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你家里人呢?”
俞小光没吭声。
这时,另一个跟毛文文相熟的护士,小声告诉毛文文说:“他呀,得罪人了,被人偷偷从楼梯口推了下去,脾脏破裂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珊不禁回想起自己落水前背后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到底是别人慌乱中无意的碰撞,还是有人蓄意谋害?而且,那人大叫“有大蛇”,按道理,至少现场应该有其他人也会发现蛇的踪迹。为什么自己被救后没听人谈及蛇的事情,难道是当时自己心思在救薛慕文上,没听到?
看着薛慕文紧闭的双眼,复仇的念头从叶珊的每根头发丝里冒了出来。
她立即找到公用电话,给公安局谭局长拨通了电话。
“你的疑虑很有道理,别担心,我立刻安排人着手调查!”谭局长在电话那头坚定地回应。
警方调查案件,首要便是排查是否有仇家。叶珊深思熟虑后,说出了两个名字:曹旭林、齐峰。
叶珊打完电话,回到病房,正好看见毛文文拿着削好皮、切成片的苹果给隔壁床俞小光送去。
“你家里人忙,咱们同一个病房,别客气。”毛文文说得极得体,实则她是怀疑俞小光是个孤儿。
俞小光接过苹果,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叶珊越看俞小光越是觉得眼熟,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一些。
嘿,俞赖子!
俞赖子也看到了她,但并不吃惊,似乎之前就已经通过声音认出了她,脸上露出讪讪的笑。
毛文文说:“珊珊,你伯伯说去打电话联系京城的医生,老半天了还不回来,我去看看。”
“放心吧,我守着,不走开。”叶珊重新坐到了薛慕文的床边。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嚼苹果的声音。似乎感觉到了这份尴尬,俞赖子试图打破沉默,开口问:“叶珊,听说你哥哥是为了救你才落水的?”
叶珊没心思搭理他,所以不吱声。
俞赖子继续套近乎,“看上去,他不是你亲哥啊?真好,我真羡慕,我亲哥把我当个屁,知道我住院了也不来看我。那什么,他到底是你什么哥啊?我听你叫他爸伯伯,叫他妈妈阿姨,这感觉你们也不是啥亲戚啊……”
叶珊仍不回应。
俞赖子依旧自顾自地感慨:“说真的,那个时候,我看你哥挡在你前面,我就佩服他!欣赏他!是个爷们!诶~对了,你哥使的棍法跟哪位师父学的?能不能介绍给我,你别急着拒绝,我以后可以叫你小师姐……”
叶珊正在专注回忆昨晚那声“有蛇”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被俞赖子烦得不行,一撩帘子,走了进去。
俞赖子吓了一跳。
叶珊目光淡淡,转动了一下手腕。
“别!别!” 俞赖子眼露恐惧,“我没有医保的,你要是打伤了我,你得赔不少钱。”
“那你别再逼逼赖赖,烦人。”
“好,闭嘴。”俞赖子说着,又委屈地低声咕囔,“我这是夸你哥,遇到危险,他总是为你冲在前面嘛!”
叶珊刚向他瞪眼,突然灵光乍现——我怎么没想到呢?!
叶珊扑到薛慕文床边,委屈地大声喊:“哥哥——有人欺负我!哥哥,俞赖子又来了,他带了一大堆人来打我!哥哥,你快醒醒,帮我打他啊!”
俞赖子:嗯!?不是!这怎么还造谣呢?
叶珊越说越委屈,“哥哥,俞赖子太坏了,他拿刀指着我,说一定要砍我,你快看啊,他好凶啊……”
俞赖子:怎么回事,这小孩编故事,把我说得还蛮牛b,蛮古惑仔的嘛!搞得我好像还有点……喜滋滋的感觉呢。
冷不丁,只听有人怒喝着走了过来,“俞赖子是谁?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