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艳阳过了午后才最为毒辣,她又在这里晒了能有几刻钟,只觉自己胸口越来越闷,让人透不过气来。耳畔女人的娇喘声断断续续,她也让自己不要去理会,垂下的眼睛不经意扫到了腕上的紫藤萝手环,不由想起肖博,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拇指在花瓣边缘轻轻摩挲着,倒有一点怀念她们在营中的日子。
旁边的两个人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个亭子、这个院子、乃至整个王府,还有王府里的每一个人,哪一个能是由她做主的呢?包括她自己在内,不也是听人摆布的吗?顺从……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而要做到顺从,就要尽量多做少想,永远把自己置身事外,如此便能一直轻松自在的活下去。
她专注的去看石缝间的蚂蚁、去听湖旁的流水声,还用鼻子去嗅青梅酒的味道,总之……就是不去关注戟樾那边的事。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出神、抽离得太过成功,她完全没有听见让她倒酒的声音,直到一个酒杯飞来,精准的砸到她头上,舒窈才瞬惊醒。
额间传来锥心的痛,让她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拿手捂上疼痛的地方,湿润的触感已经让她明白那是什么了,拿下手一看……果然!刺目的红色已经染满整个手掌。
舒窈震惊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疑惑的抬眼望去,发现戟樾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梅儿,正用冰冷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膝上双手死死攥成拳,连骨节都捏到泛白,胸口剧烈上下起伏着,盛怒的脸庞似乎比挨打流血的她还要生气。
而梅儿则香肩半裸,唯唯诺诺坐在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好像也被戟樾这突如其来的怒气给震慑住了。
“你好大的狗蛋,竟敢忽视本王的命令,要那耳朵又有何用?不如割了去!”戟樾怒道,攥拳的大掌狠狠一拍桌案,发出“嘭”一声巨响,梅儿浑身跟着一哆嗦,之后便缩着脖子悄悄往旁边移了半寸。
她来王府两月有余,还是第一次见戟樾发这么大的脾气。
“奴婢不敢!”舒窈两手贴地,俯下身磕头,血却顺着脸颊涓涓流下,把地面都染出斑斑红色。
“不敢?你连本王都敢忽视,还有什么不敢?”激越赤着脚,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像要来锁她性命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几步间,他就来到她的面前,薅过她的衣领便往亭外拖去。“狗奴才,本王给你脸了,你就不配待在这里。”
舒窈喉咙被衣领扼住,瞬间无法呼吸了,脸顷刻间憋到青紫,膝盖也因为拖拽磨破了皮,可终究是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没说,她向来知道“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这个道理,而他无非就是想借故撒气,那就让他撒好了,即便这样死了,那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吧。
“滚,给本王跪到外面去,省得在这碍眼。”毫不留情,他一把将手中半瘫的女人甩出小亭,看她狼狈的顺着台阶滚落下去,手却不自觉微抬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
意识到自己这个的举动,他更加气恼,看也不看她一眼的便转身回到亭中。 听见主子的咆哮声,本来在小院儿中躲懒的四个丫鬟急急冲了过来,但一看挨骂的是舒窈、还连头都被砸出了血,便幸灾乐祸的又缩了回去,恨不得主子能给她撵走才好。
戟樾重重坐到软榻上,拿起桌上的青梅酒就是一顿猛灌,梅儿见状,赶紧讨好的缠上来,“王爷,您何需跟一个狗奴才生那么大气,小心身体啊。”
听到她跟自己一样那样称呼舒窈,戟樾蹙起两道剑眉,放下酒瓶,接着就挥开了她在自己胸膛上顺气的小手,冰冷道,“本王今日没兴致了,你下去吧。”
梅儿整个人一怔,看看自己被推开的手,满腔热情瞬间被浇灭了,低下头难堪的拉好被扯开的衣襟,才蹭下软榻。
可想想……又有些不甘心,他今日难得对自己那么热情,怎么莫名其妙被一个丫鬟搅乱了?踌躇片刻,便再度折回来,把全心全意倾慕的男子搂进怀中,温柔的安抚,“王爷……您就别气恼了,奴家看着好心疼啊。”
戟樾磨了磨后槽牙,脸上的不耐已经到达顶点,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推开,“怎么?连你也想忤逆本王?还是想体会一下不听本王话的后果?”
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忍受未经允许就随意碰触他的身体,还有那难闻的香气、发腻的体温,让他生出来了想杀人的冲动,甚至觉得与这女人挨近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梅儿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把她搂在怀里温存爱抚的男人,怎会突然冷漠绝情至此?那眼里的厌恶竟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
“王爷……”她难以置信的喊了一句。 “够了!再烦本王,就立即给你送回红香院去。”戟樾眼神像冰锥子一样射向她,接着便继续灌酒,不再理会面前手足无措的女人。
光是接触到那样的眼神她就受不了了,再听他认真的语气,梅儿不自觉发起抖来,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开始,她的确是抱着复仇心态入府的,可戟樾耐心跟她解释,还拿出种种证据,证明害她满门的事与他无关,而后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人利用了,成了心怀不轨之人用来对付戟樾的工具。误会解除之后,戟樾日日耐心陪伴,搜罗各种奇珍异宝哄她开心,终于化开了她的心结,并无条件的臣服在他魅力之下,真正爱上了他。
梅儿觉得……对于这样才华和美貌都过分出众的男子,又有几个女人能忍住不动心呢?况且他身份还这般尊贵,又权倾朝野。
然而此刻,他怎么能够翻脸无情?那么开始的温柔呵护、关爱有加又算什么?指甲抠进肉里,她眼泪一对一双自眼眶滑落,那伤心至极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可戟樾却是那个少数的例外,依然自顾自的喝着酒,对她彻头彻尾漠视到底。
梅儿抬眸,再凄凄哀哀看了他一眼,才哀怨的步出亭外。